第一三五章 三颗红枣(第2/3页)

孙使君一动,州衙里注定就要发生一系列变化,陈亮也未尝没有想法,是以听了马别驾这话,隐隐的有些失望,“老爷子浸浮官场多年,见高识远,既然如此吩咐,必有道理。”想到道城里那位已经枯干如老松树皮一般的老太爷,陈亮悚然一惊的同时,心底又涌现出希望来,“大人是老太爷的乘龙快婿,如此好机会老太爷必定不会袖手。”

无论心底怎么想,马别驾却不会在下属面前塌自己的架子,闻言,矜持的点了点头。

这事到了这里已无需再说什么了,陈亮捧着茶盏笑道:“想是大人还不知道,今个儿衙门里倒是出了个奇事儿。”

“噢?”

“司田曹判司唐成把那四百多亩几十年来问都没人问过的河滩地给买了,九百多贯现钞立付的。”陈亮扬了扬头,继续笑道:“说来还真是走了眼,这个唐成可是有钱得很哪。”

听到唐成,马别驾在陈亮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色,老友姚东琦的旧怨不说,要不是这个不开眼的小子,他这些日子何至于尴尬着不好意思再去文会,那可是他唯一名正言顺得以偷腥的机会。

想到以前文会里那些身形婀娜的女子,马别驾脑海里又浮现出小桃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景象来,再经刚才喝下去的那碗药一催,老马心底顿时勃勃然如野草乱生,瞬间就烧成了燎原之势。

“九百多贯?还是立付?”端过已有些冰凉的茶水大饮了一口压住突起的欲念,马别驾沉吟良久,“是了,唐成前些日子定是到扬州了,咱们使君大人还真是大方,九百多贯,哼!”

“大人是说唐成是去帮孙使君做桐油生意了?”陈亮既是惊讶,更有一些……妒忌。

“唐成刚一回来,孙夫人就开始忙碌桐油生意之事,真有这么巧的?再算算唐成走的时间,他这次走可是孙使君亲自招呼给的假,还是先斩后奏。”说到孙夫人的桐油生意时,尽管陈亮当面,老马也没能尽掩住脸上的鄙夷之色,进士出身的一州之尊却自降身份去与商贾争利,下贱!“我只是纳闷,那唐成到底做了什么,值当孙使君如此厚待他?”

“大人莫看唐成年小,这厮心思可一点都不简单,尤其擅长逢迎上官。”言至此处,陈亮撇了撇嘴角,瞟了马别驾一眼后继续道:“在郧溪县衙时就是如此,如今到了州衙更是变本加厉,竟连使君大人都给迷惑住了。”

听着陈亮满是妒意的话,马别驾微微一笑,不过他这番话却是说了跟没说一样,仔细想了想缘由,却还是想不明白唐成何以能使孙使君如此对他,老马遂将此事放到一边,“对了,他买那河滩地干啥?”

“这个属下也不确知,衙门里传言他是发了财,许是想在江边置个别业庄子起来。”陈亮刻意的顿了顿,“就像离园一样。”

从刚才的郧溪县衙再到眼前的离园,桩桩件件都是马别驾心中的刺,这陈亮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这点小心思又怎么瞒得过老马。

什么话都没说,老马看向陈亮的眼神儿突然森寒起来,看着陈亮猛然一个哆嗦后,马别驾浅浅一笑间没再就刚才的话题说上一句,而是换了话问道:“对了,他买地给的什么价钱?”

陈亮老实的多了,再也不敢多话,“两贯一亩。”

“官价多少?”

“官价就是两贯。”

“噢!”老马闻言有些意外,“果然有些心思啊。”

便在这时,仆役又走了进来,言说夫人让来传话,请老爷留陈录事便在府中用饭。

看着马别驾暗红之色越来越显的额头,陈亮识趣儿的起身告辞。

“司田曹油水丰厚,那地方猫腻也多,唐成乡野出身,眼眶子能深不到那儿去?你且盯紧点儿,若发现切实把柄,立来报我。”马别驾边送陈亮出去,边低声叮嘱道:“那里面的门道儿他初来乍到未必就明白,你尽可以费费心找个人提点他一下嘛,啊!”

“大人英明。”陈亮拱了拱手,“不过若是他不上钩儿怎么办?”

“不急,不急,你刚才说的话就忘了?”见陈亮面有不解,老马淡然一笑重复道,“本衙使君或将易主啊!慢慢来,慢慢来!”

见陈亮走后,跟在马别驾身后的仆役上前一步低声道:“夫人正在房中等候老爷。”

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但等老马到了内房中时,原只是在额头上的暗红已遍布满脸。

放着两只火笼,温暖如春的房内,别驾大人休妻再娶的马夫人只穿着一身薄薄的春衫,饶是她这衫子裁减的极费心思,依然无法尽掩肩背及腰间的赘肉。

很难想象年近六旬的马别驾在房中竟会如此勇武,当两人轰然倒在榻上时,年纪刚到四十的马夫人在声声喘息的间歇,不断呓语般喃喃道:“儿子……儿子……”

……

与此同时,仆役来福将马别驾送往夫人房中后,疾步钻进了后院柴房内。

“小桃,小桃!”搂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丫头小桃,来福哽咽出声。

“来福哥,别,这样咱俩都完了。”眼见来福要解自己身上绑着的绳索,气喘吁吁的小桃忙避身闪让,牵动伤口之下,又是一声痛呼。

“狗日的,狗日的。”来福此时已看清楚了小桃身上的伤势,咬牙嘶骂之间他猛地蹿起身子,一把抄起旁边的柴刀,“小桃,你等着,我去砍死他们,砍死这对畜生给你报仇。”

“来福哥!你不要家人了。”就这一句,顿时让来福僵住了身子,小桃泣声哀哀道:“咱们死了是个解脱,但家人怎么办?”

“哐当”一声,柴刀掉在了地上,来福抱头蹲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一般的嘶嚎,“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打死的。”

“来福哥,你帮我逃了吧,我逃了夫人只有高兴的,不会牵连我们的家人。等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你也逃出来。”

“逃,没有‘过所’你连城门都出不了,往那儿逃?”

“不出城。”小桃的声音虽弱,却满带着希冀,“我打小儿有一个最知心的邻家姐妹,四年前被郧溪县观音台村高家大娘子给买走了,前些日子听带家信来的村人说,那个姐妹如今随着主子到了州城,他那主子待她好,要能找到她,我就有了躲避藏身处。”

“好,我去找,我这就去。”来福抹了一把眼泪猛地站起身来,“她主子叫啥名?”

“唐,我只知道姓唐,从郧溪县衙里来的,如今就在州衙供职。”许是说话太多,失了元气的小桃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