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〇章 金州乱!(第3/4页)

“为什么吵起来的?”

“开始抓其它曹里的人时两人就起了龌龊,抓的人越多这龌龊就愈发明显,到孙使君下令抓陈亮、封西院儿的时候。”张相文手上做了个烧爆竹的姿势,“老马再也忍不住的炸了,然后就吵起来了。”

“噢!”唐成点了点头,也自放低声音道:“陈亮可还供出什么人来?”

因是张相文刚来,是以并不清楚唐成与马别驾之间的积怨,闻言就有些茫然,“大哥的意思是?”

唐成没说话,从茶瓯里点出一滴水,缓缓在书案上写了个“马”字。

“那倒没有。”张相文讶然的看了唐成一眼,“不过也不好说,现在靳御史正在审他,这个老靳,精神头儿真足,从上午到现在粒米未尽,还是满脸红光审的起劲儿。”

听说陈亮没供出马别驾来,唐成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后又问了问冯海洲的情况。

因这几个都是司田曹里抓进去的,又是最先被抓。张相文对大哥手底下的人关注的也就最多,倒也知道些情况,说起来冯海洲最多只算个从犯,他是活倒霉,从没主动伸手要过,但不该别人分他的也拿了,这么多年攒下来也收了一百多贯。不过总而言之,现今抓起来的人里,他这号的就算是最轻的了。

听张相文这么一说,唐成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这么个情况,那冯海洲就还有保的余地,他也能在孙使君面前张得开口。

整个下午西院儿里能有心思干公务的微乎其微,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东院儿。

慢慢的,公差们来的越来越少,到最后终于再也没来过,让唐成有些失望的是,眼瞅着都到了黄昏该散衙的时候,依旧没传来马别驾被牵连进去的消息。

散衙之后唐成并未就走,而是在公事房里等着,一直等到天色彻底黑定之后,张相文才一溜儿小跑的过来,言说东院那边暂时告一段落了,孙使君刚刚回自己的公事房。

等唐成快步赶到时,正好碰着孙使君从公事房里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回府的。

“有事儿?”孙使君转身又回了房中,“进来说吧。”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下来,孙使君也实是累了,唐成也没多耽误功夫,直接说了此来的目的,请孙使君帮着把冯海洲给保下来,该处理处理,只是别丢了职司。

“他的问题倒不大。”揉着额头的孙使君赞许地看了唐成一眼,“嗯,雪中送炭,有你在这个时候拉他这么一把,由不得他以后不给你卖命了。”

聪明人哪,根本不需多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跟聪明人说话还就是方便,唐成嘿嘿一笑,顺势打问起陈亮的事儿来,准确的说就是打问陈亮为什么没把老马给供出来,“马别驾真就这么干净?”

孙使君是谨慎,从他收礼的方式就看得出来。看老马在文会上风骚的样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哪!要是如此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老马很干净,但这个解释唐成自己都不相信。

听到唐成此问,孙使君无言一笑,“陈亮是不会供的,你也别费那心思了。”

“为什么?”

“你从监察御史的职司上想想。”孙使君揉着额头再没多说。

监察御史的职司?唐成沉思了片刻后,恍然道:“大人指的是处断权?”

“孺子可教。”孙使君点了点头,“监察御史只有审查奏事权,却没有处断权,也就是说靳御史虽能问罪上奏,却无法定罪。金州衙门出了这样的大案,陈亮等人的结果如何最终只能由道衙处断。这就是陈亮不会供马东阳的原因,他还幻想着马东阳身后那人能保他一条性命。只要他不供,老梁等人位份太低,知道得太少,想供也供不出什么来。”

“老马身后那人?谁?”

“一个老而不死的狐狸精。”孙使君摇了摇头,“若非我就是要走的人了,就冲着这老狐狸,今天也不会与马东阳彻底撕破脸。”

能让孙使君忌惮的老狐狸,唐成愈发的好奇了,跟着又问。

“那人已致仕多年,说了你也不知道。”孙使君看来是真累了,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走吧。”

唐成送着孙使君往侧门走去,这次挖的坑没能把马别驾装进去,他心里多少总还有些萦怀。

孙使君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还在想马东阳?”

唐成一愣,这才知道老马的全名,“是啊。”

“他最后一次的前程都被你毁了,还想什么?”缓步之间,孙使君微微一笑,“做人不可太贪。”

这话唐成却是不解,“大人此言何意?”

孙使君扭头深看了唐成一眼后,脚下继续迈步前行,口中幽幽声道:“有他那个老狐狸岳父在,值此乱局之时,我走之后马东阳原是极有希望接任刺史的。”

“但他的年龄……”

“事在人为。”孙使君继续道:“现在的山南东道正是出于乱局之中,到了马东阳这个地步,趁乱而上也绝非不可能?此番若能上去,一两年之内只要略有政绩,往吏部活动个‘慰留’,他便能再干五年,这一反一正就是七年。七年,你知道这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孙使君脸上又露出了那很江南的笑容,只是唐成怎么看这笑容里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嘲讽,“只是出了今天的弊案之后,这就再无可能了。刀笔吏们正是他应份当管,出了这样的事情,靳御史一个折子上去,任谁使劲儿,吏部那一关都别想过去。”言至此处,孙使君停住脚步,“如此,你可明白了?”

“嗯。”唐成点点头。

“你不会明白的,不到马东阳这个年龄,不到他这个处境,唐成你永远不会明白此事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孙使君摇了摇头:“所以,你就不会明白你面临的危险有多大。”

“嗯?”

“马东阳虽然进取无望,但自保有余,他还会继续呆在这衙门里。”孙使君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州衙,“此事了结之后就该是年关了,年关之后……新使君想是也该到了。”

孙使君的落寞持续的时间很短,“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但一直都没想明白。既然有郑大人这个路子在,唐成,你为什么不走?”

这个问题唐成无法回答,“父母都不愿远离乡土。”

闻言,孙使君笑笑,很江南,显然他不信这话,但是也没再问,只悠悠地说了一句,“此时距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唐成,也许你该再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