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人如玉马如龙,花日正春风(第2/3页)

跟着关关一起的依旧是在扬州的那个小丫鬟,主子说话时,她就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唐成,及至唐成瞟过来看她时,小丫鬟眼神儿虽然没躲,但脸上却悄然起了一层晕红。

“既然你到了山南东道,怎么不去金州找我?”唐成佯做生气道:“这可不是朋友之道。”

唐成这话听得关关心里暖暖的,又隐隐的有些心酸,“金州毕竟有些不便,毕竟有马别驾……在呢。”

这话关关说的虽淡,唐成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关关并非不想到金州,只是顾忌着地头蛇马别驾,也不愿给他惹麻烦。

朋友之间的这种相互体谅本就是彼此心照无需多言之事,若是说的多了,反而倒显的生分。是以闻言之后唐成也没再就此深说,笑着道:“马别驾已经辞官致仕了,我也调到了道衙,这样看来你先至道城反是显得有先见之明了。”

“真的?”关关一笑之间妩媚尽显,引得两边的路人频频往这边张望,“这感情好!”

说到这里,唐成才想起忘了给双方绍介,“关关,这是我好友襄州孟浩然;浩然,这位是我好友关关姑娘。”

“好友?”唐成的这个介绍着实让孟浩然吃了一惊,不过他毕竟不是俗人,是以也没多说什么,与关关见了个士子之礼。

关关福身还礼时,前面一个力工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同样打扮的,手里推着车,上面装着的正是芬芳浓郁的花泥,除此之外旁边还跟着两辆马车,沉甸甸的也不知拉着什么。

“阿成你住哪儿?我晚上寻你说话去。”听唐成报了地址后,手头上有事儿的关关也没再多留,向两人笑笑后引着那群力工告辞去了。

“阿成这称呼倒是顺口,我便也这样叫你了。”目送关关走远之后,转过身来继续往道学而去的孟浩然笑着道:“阿成,你这个朋友好特别。”

“特别?有什么好特别的?”

“绍介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为‘好友’,这还不特别?”

“你说的是这个。”唐成边走边不以为意的笑着道:“你我能成好友,为什么我与关关就不能?交友贵在知心,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代男女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但这很多种关系里面却并不包括朋友。见唐成说的理直气壮,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孟浩然愣了愣后畅怀一笑道:“此言大善,阿成豁达,倒是我拘泥着象了。”

两人说笑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位于城中最西北角的道学。

广阔连绵的建筑群,葱葱郁郁的树木,身穿青矜团衫儒服的士子夹着书册穿行在红窗青瓦白墙之间,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书香,眼前这一切都使唐成有重回后世大学的感觉,不同的是眼前的校园更富有古拙的诗意。

道学门口,孟浩然驻足门楣上悬挂的匾额的看了片刻后,侧过身来笑着向唐成道:“阿成,你可识得这是谁家笔法?”

“孟少兄要考我?”这大门上的匾额上除了那几个大字外并无题款,虽无题款,但经过两年不懈的锻炼之后,唐成于“书”上的造诣再也非昔日吴下阿蒙,细看了一会儿后笑说道:“字里金生,行间玉润而法则温雅,这笔字甚得王逸少神韵,定是出自褚河南之手无疑。”

逸少乃王羲之的字,至于褚河南则是初唐贞观时玄宗皇帝的宠臣褚遂良,因其高宗时曾受封为河南郡公,是以时人多以褚河南称之,乃是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的初唐四大书家之一。

“倒不是我要考你,只是若有外州士子进道学时,必遭此问,便是今日我不问你,异日也会有你的道学同窗考校。”孟浩然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匾额,“阿成好眼力,一入此门,金榜可期,恭喜了!”

“这也未必,凭孟少兄如此诗才,若要进这道学岂非是易如反掌之事。”

“一州之内,一年之中道学给出的名额不过十数人而已,便是这十余名额还是各科分而享之,易如反掌,谈何容易呀!唐兄今日得入此门,不知当令本道多少学子羡煞。”言至此处,孟浩然也不待唐成再说什么,伸手一推他道:“快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唯有进了道学才有可能获得“乡贡生”的资格,而乡贡生资格又是参加礼部试的前提,其竞争之烈自不待言,想到这情况,再想想历史记载中孟浩然直到四十岁时才第一次往长安应试,唐成自然能理解他说这番话的心情了。

几乎是想到此事的同时,唐成心里已有了打算,只是依他的习惯,事情没做之前也不喜欢多说什么,是以闻言后点了点头,自进道学里去了。

道学里的这个学监却没有金州州学的刘学监那么好相与,其实自打唐成进来时,他脸色就不好,此刻再看到这份大有来历的“荐转书”后,脸色更是黑了不少,搞得唐成莫名所以,不知怎么着就得罪了这位素未谋面的韩学监。

直到开始填写自己的履历,韩学监看到唐成那一笔漂亮的八分楷,脸色才温和了些。手续办完后,唐成正式被编入了道学明经科甲班。

对于唐成这样的明经科学子而言,村学、县学打基础,重视章句的基本功;州学则是初步教授辩经的方法,而眼前这更高一层次的道学则是重在申经与析经。学生的情况不同,三个不同层次学校的授课方法也就大有不同。譬如这道学中的明经科就是每十日由五经博士集中授一次课,专讲各家析经之法及当前经学界的辩经热点。而学生则是每月考校一回,其余时间则是以学子自学为主。

听到这个消息,唐成实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却不承想他这高兴却让脸色刚刚缓和些的韩学监脸色又沉了下来。

“既入道学便不得存有浮浪冶游之心,平日里当自知勤力用功,否则每月一次的考校上自有让你难堪之处,另外,无论是析经还是考校,连续三次,累积五次未到者一律开革,考校连续五次为‘丁’等者也依此例,你可记住了。”韩学监沉着脸说完这些后,再次看了看唐成的穿着,皱着眉头道:“遵先圣遗教,凡我道学学子一律需着青矜儒服,儒服服麻,绫罗绸缎实是不宜,下回记住了。”

至此唐成才明白这韩学监为何一见他就没好脸色,原来问题却是出在衣服上,既是校规这也没什么好说,再者他此时也算看出来了,这个学监就是那种最重道统的古板先生,倒并非对他有什么特定的恶感,是以唐成对此人虽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点头之后便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