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唐成,真君子也!(第2/3页)

不说就是对三殿下的不忠,但若说了则又是对唐成的不义,忠是公,义是私,公私难以兼顾时,他又该做怎样的决断与选择?

心中一跳的张亮也猛然停住了脚步,双眼紧紧着落在唐成身上。

“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古难两全。”站定身子的唐成仰头静静地看了看散发着清辉的上弦月,挺腰振胸之间长吐出一口气道:“罢了,今科不中还有明年,三殿下的事情要紧。”

听得唐成这句带着淡淡遗憾的话出口,张亮于心底也悄然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这下他总算不用在忠义之间两难抉择了。

事情既已有了决定,唐成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天色已晚,明之你也是累了一天的,就早点休息吧。”说完之后,他也不等张亮再说什么,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张亮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唐成有才华,有能力,同样也有路子,借由杭州市舶使郑凌意的路子,他本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上官婉儿的信重,但是他没有!

在方今复杂多变的局面中,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力量最为弱小的三殿下,自从那一刻起,他便竭尽全力的为了三殿下的事情而奔走,不叫难,不叫累,甚至不惜放弃对于一个士子来说最为重要的金榜题名机会……

心神转动之间,张亮油然想起了当日唐成在他面前吟诵骆宾王《讨武氏檄》时的情景。

“试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一抷黄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当日吟诵到檄文中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句时,唐成虽然与他远隔数步,但那股勃然而出的忠义懔然之气却扑面而来。

当今的朝局又与前朝是何等的相似!

这样的表现,今晚的牺牲,看着唐成渐行渐远的背影,张亮想起的是前朝那许许多多如骆宾王一般投奔向徐敬业的士子们,他们何尝不知道徐敬业的实力远不及伪朝称帝的武后?他们又何尝不知道此一去的结果或许就是身首异处,家人株连?但是,他们还是去了,不惧生死,义无反顾的去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君子当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唐成,真君子也!

心中浮想联翩,以至于张亮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唐成的遗憾,眼见着远处的唐成已经推开房门时,他才匆匆喊了一句道:“唐成,后日公主府的文会你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唐成手贴着房门侧身过来浅浅一笑答道:“我在公主府越失意,二韦岂非越欢喜?”

雅正园一炮打响,第二天正式开业时当真是车马如簇,门庭若市,作为园内头牌清倌人的七织或歌或舞,或见客清谈,当真是忙碌的不堪,就连白天里她也要忙着排练新的歌舞,至少是在眼下再没一点儿空闲的时间了,如此以来她连跟唐成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少有,更别说找唐成谈谈人生了。

忙起来日子过得就快,转眼之间到了文会正日。早晨起来之后,唐成本想着到相王府等候李隆基同行,不料他还没出门,李隆基已提前派了长随过来言说三殿下有吩咐,请唐先生便在此等候,不用多费劳累前往王府。

唐先生!听到随从这个称呼,唐成点头之间玩味的笑了笑。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李隆基郡王仪制的毡车到了,雅正园所在与太平公主府并不顺路,显然他这是特意绕道过来的。

唐成上车时,七织也上了她那辆特制的华美葱油小车跟在后面,作为当前长安城中声名最盛的歌伎,早在昨天公主府就已来人邀其前往今天的文会表演。

上了李隆基硕大的毡车中后,唐成明显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儿跟以前相比又有了不同。

“唐成。”本想要说什么的李隆基叫出名字后,微微一顿后笑说道:“唐成,称呼你时总这样叫名字既不合仪度,也实在是太过随意,总还得有个‘字’才好。”

“这事儿明之也跟我说过几回了,只是‘号’虽能自取,‘字’却不便如此。”唐成说到这里时,看了看李隆基后笑说道:“取字以长以贵为佳,殿下青春正盛,虽然说不得长,但身份却是尊贵。左右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便劳殿下给取一个如何?”

李隆基刚才说出那话时其实便已存了这样心思,有这么好笼络人心的机会,放过不用才是傻子。难得唐成又凑趣儿,直引得他哈哈一笑,“如此,本王就为你选一个就是。”

说完,李隆基煞有其事的从车中小书架上取下那册缎书的《尔雅》翻阅,随即又一脸郑重的沉吟了良久之后,这才开口道:“至满则溢,至刚则折,大成易亏,唐成你这名字取意太满,正该以‘字’补之,亏与缺同义,依本王之意,就取做无缺如何?”

“无缺?”闻言,唐成悚然一惊,靠,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不成?这个字取得也太他娘巧了吧。他穿越来唐之前的名字可就不叫唐缺?

“怎么,不好?”

“好好好,再好没有了。”醒过神儿来的唐成连连点头道:“就用这个,就是这个了。”

自打两人见面以来,唐成就始终是凝炼沉稳,自信从容的样子,李隆基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此番见唐成分明是一副大感满意的样子,甚是自得的李隆基忍不住畅快的笑出声来。

唐成却没理会李隆基地笑,口中顾自碎碎念道:“唐无缺,唐无缺,唐缺。”嗯,虽然还有一字之差,但打小儿就已惯熟的那种感觉还是回来了不少。

看到一直都很沉稳的唐成露出眼下这般淘气孩子的模样,李隆基笑的愈发自得了。

这一笑的时间且是不短,李隆基终于笑得尽了兴之后,敛起脸上笑容正色道:“无缺今日不负本王,若本王能得祖宗福佑,俟异日事成,本王亦定当不负于汝。”

“殿下言重了。”唐成说到这儿后,一顿之间微微笑道:“真到那日时,若殿下再说起此事,我就少不得要谏上一本了。”

这话听的李隆基一愣,“噢,这是为何?”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到那日,则我现在做的就都是份内职司,何来负不负之说?天子无私情,岂能以天授神器记酬于私情?介时便是一介草民闻听此言也不得不谏之。”

听完这话李隆基看着唐成久久无语,最终伸手过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刻毡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古怪,两个男人之间把气氛搞的这么欲语还休的充满了暧昧,实在令唐成很不习惯,遂忙转了话题,“殿下这些日子是怎么去的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