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怎么,你们都很闲?(第2/3页)

送走于仁泰之后,唐成径直去了后衙内院儿,也不知刚才那些吏员里是谁长舌往里边通报了消息,使得他想给郑凌意一个惊喜的企图彻底落了空。

紧紧藏身在唐成怀里,郑凌意的胳膊就像两条绳子一样用尽全身力气箍着男人的腰,看她围的这么紧,好像松一点儿唐成就又消失不见了一样。

唐成的手在郑凌意的背后轻轻的抚摸着,他能感受到怀中身子的微微颤抖,尤其是脖子里——郑凌意的头就紧贴在那儿,早已经湿成一片,若非此刻正在亲身经历,唐成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流出这么多的眼泪来。

静谧的房内两人默默相拥,感觉怀中郑凌意的身子已停止颤抖时,唐成猛然弯下腰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一声低低的惊呼声中柔声道:“《诗经·郑风·子衿》中说‘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娘子也该让为夫好生看看了。”

口中柔声笑说,唐成已怀抱着郑凌意到了梳妆台前。

根本不容郑凌意下地,坐下的唐成就将她抱在怀中膝上,正待扭身去拿玳瑁梳来理一理佳人散乱的鬓发时,梳妆台上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平铺着的画卷。

这是一副细腻的工笔,画中背景是春景正艳的三月扬州,近景处却是唐成再熟悉不过的市舶使府,华美府邸的飞檐斗角都成了隐约一线的装饰,整幅画里浓墨重彩表现的便只有花,一簇簇一丛丛烂漫的春花,已经架设在花海中的那架秋千。

高高荡起的秋千上,明媚女子的衣袂随着春风临空飞舞,望之恍若碧空长舞的飞天神女;秋千架下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双眼含情注视着飞天而起的女子,灿若星辰般的眸子里流露出如海一般的深情。

看完画卷,唐成的目光自然的转移到了右上角的那四句题画诗上: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默默的念诵着这四句诗,唐成就觉得心里火辣辣一阵翻涌,在六朝乐府名篇《孔雀东南飞》中,这四句诗不仅是刘兰芝与焦仲卿永不分离的表白,更是两人以死证情的誓词。作如此美好的画,却用这样的题画诗,郑凌意的心意还用多说嘛?

“凌意,咱们在这院子里也起一架秋千吧。”

“嗯……夫君,你……”不待郑凌意多说什么,唐成已抱着她的身子转到了梳妆台前。

转过身来一看到这幅画,郑凌意便要伸手去拿,“夫君,这幅画……”

“这幅画很好,值得一辈子仔细珍藏,只是题画诗却有些瑕疵。”唐成阻住了郑凌意的手,就便从梳妆台上取了眉笔在那画卷上写了起来。

偎依在唐成怀中,郑凌意轻轻的诵念着夫君写出的句子: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待念到最后一句时,郑凌意本就不大的声音已是微不可闻,只是眼眶中刚已流尽的眼泪复又如断线的珠串般无声滑落下来。

此后又是一段长时间的相拥,直到郑凌意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夫君,你回来之后到东谷去过没有?”

“料理完前边县衙的事情我就直接回来了,还没抽出时间去。”唐成笑着顺了顺郑凌意刚才耳鬓厮磨时弄乱的鬓发,“怎么了?”

“哎呀,我该早提醒你的。”郑凌意懊恼的叹息了一声,人也从唐成腿上站起来,“东谷那边情势不稳得很,夫君你得赶紧去安抚。”

“竟有此事?”唐成也站了起来,“不是有贾旭他们在嘛。”

“龙门县比不得别处,几十年累积下来,百姓们本就信不过县衙。”郑凌意几步过去将唐成的官衣拿了过来,“快换衣裳……这次他们愿意来,一是奔着吃食和田土,另外也是冲着你来的,现如今你重病的消息一传出去,那边的人心早就散了,若非有杨先生他们维持着,只怕人都走完了。”

听到这里唐成也没再说什么,换了衣服接过风氅反手一抖就披在了身上,“你随我一起去。”

“我也去?”

不等郑凌意再迟疑,唐成已拉着她大步向外走去。

因是唐成心急,两人连马车都没坐,径直骑着马往东谷赶去,沿途街道上有见过他的乍一遇见之后都是一愣,继而才猛的喊出来,“县尊大人,是县尊大人……”

然则不等他们把一句囫囵话喊完,骑着马的唐成早已跑的远了。

一路冲出城门,堪堪到东谷的路跑到一半儿时,正好和对面同样骑着马的杨缴碰到了一起,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文吏,依稀就是刚才在衙门口见过的,想必就是他来报的信。

“哎呀,明府你可算回来了。”看到唐成,杨缴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一听到州衙牛祖德出事的消息某就算着你该回来了,怎么拖到现在?”

闵赫当日曾经说过款款而回就行,但这话唐成却不好对杨缴说,“那边有点事情耽搁了,先生不用下马,这就打转吧。”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向前冲去,杨缴见状就地拨转马头跟上。

贾旭现在真是恨不得全身长满一百张嘴才好,只有这样才能把周边那么多七嘴八舌的庄户勉强应付过来,说话的人太多了,不过他们所说的话归并到一起其实就是一句——要见唐县尊。

饶是贾旭不断的说已经派人去请县尊大人过来,但这些日子一直失望的庄户们却是不肯信了。

能把奚人治住的是县尊大人,能铺展开这么大摊子的依旧是县尊大人,庄户们如今就只认县尊大人,要是龙门县衙里坐堂的再不是他,谁知道现在辛辛苦苦修出来的梯田将来到底是谁的?真要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奔头儿?

正在贾旭焦头烂额的时候,旁边不远处钱三疤一嗓子喊过来,“贾头儿,杨先生现在该到县衙了吧。”他那边的情况一点都不比贾旭强,同样是被许多庄户围着问话,同样是哑了喉咙,额头上布满汗珠子。

“快了。”贾旭偏着脖子喊了一句后,也等不得钱三疤答话,就急忙又转过头来冲人群里一个人高声道:“李老哥,咱们可是在流官村就认识了的,打那天起县衙什么时候放空话糊弄过大家?老哥子你好歹也帮着劝劝,眼瞅着县令大人马上就要来了,乡亲们现在走了算怎么个事儿?”

人群里的李农沉默着憋了一会儿后才瓮声开口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不是乡亲们信不过两位大人,县衙里真要换了坐堂的,两位大人也做不了主,眼瞅着还有小半个月就是年关了,大家伙辛辛苦苦在这里干着图个啥?既然见不到唐大人听不到一句准话,乡亲们说啥也得回去了,要不,贾大人就高抬贵手,等我们过了年再来接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