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拥有诸多“第一”,但她未必被人记得

在我印象里,这篇文中的这位女性,教科书里应该没提到过。有人提到她时,会冠以“民国第一女杀手”的称号。但在我看来,这个称号有点夸张了。与这个称号相比,她有不少其他值得一写的称号:中国第一位法学女博士、中国第一位站上法庭的女律师、中国第一位省级女性政务官、中国第一位地方法院的女性院长和审验两厅厅长。所以,说她是一位传奇女子,应该是不为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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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从三四年前开始吧,“90后”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具活力的一个群体的代名词。

他们年轻,他们有激情,他们有想法,当然,也有人说他们有些叛逆。

是不是处于世纪之交那十年的那一代人,都会被赋予一种跨世纪的时代使命?至少倒退一个世纪,回到19世纪的中国,是这样的。

郑毓秀

那是大清帝国进入统治倒计时的年代,在那个世纪的最后十年里出生的一批人,最终改变了这个国家。1891年3月20日,郑毓秀同样作为那个世纪的一名“90后”,出生在了广东的一个官宦之家。

没有什么证据表明,那个传统的官宦之家为何会给一个女孩带来叛逆的遗传基因,但事实就是,郑毓秀从小就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孩。

在郑毓秀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作为当时传统中国妇女的一项必经的痛苦修行,一团长长的裹脚布被拿到了她的面前。但是无论家人如何软硬兼施,郑毓秀就是不肯裹脚,最终家人只能放弃。

“大脚女人嫁不出去!”这是当时长辈对郑毓秀的谆谆教导,但郑毓秀连裹脚都不肯,在婚嫁这件事上,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主意?

郑毓秀长到13岁,到了出嫁的年龄。她的祖母早就为她约定了一门亲事。

但13岁的郑毓秀说:“我不!”不仅如此,她还写了封信给人家的儿子,顺利解除了婚约。

这无疑让自己家人陷入极度的难堪之中。为此,郑毓秀选择了自己的处理方式:离家,去天津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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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14岁的郑毓秀选择接受西式教育,进入了天津“崇实女塾”教会学校。

两年之后,跟随着当时的留学大潮,16岁的郑毓秀和姐姐一起东渡扶桑。那是一次对郑毓秀人生命运产生重大影响的留学。到日本的第二年,郑毓秀在廖仲恺的介绍下,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

那时候的同盟会,正在低谷中徘徊——孙中山已经领导了数次革命暴动,却没有一次成功,甚至连成功的迹象都看不到。

在这样的背景下,外界舆论开始对同盟会的存在以及暴力革命的方式进行冷嘲热讽,而同盟会内部也开始出现了质疑孙中山的声音。这个时候,一个25岁的小伙子站了出来,他说他愿意舍命去刺杀一名清朝大官,以提振大家的士气。

这个人叫汪精卫。

1909年,汪精卫和黄复生(此人负责研制炸弹)乘船抵达天津,准备潜入北京刺杀摄政王载沣。在天津,已经在京津一带建立了一定社交圈子的郑毓秀负责接待,她已经得到了上级指示:全力配合。

汪精卫当时面临的问题是:怎么把炸弹带进北京?

由于北京火车站对男性盘查得非常严格,所以汪精卫提出,是否可以请郑毓秀帮忙把炸弹带进去。不过汪精卫还是表达了担心:“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不小心,炸弹在路上就有可能爆炸。”当时的炸弹是水银炸弹,靠水银杆触发,很容易误爆。

郑毓秀就回了一句话:“如果不会爆炸,还叫什么炸弹?这事就交给我了。”

于是,那枚炸弹随后被郑毓秀动用多方面关系,安全送进了北京城。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刺杀载沣的行动,除了留下汪精卫一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名言外,并没有留下什么成果。不过,通过那次运送炸弹,郑毓秀开始慢慢介入了“刺杀”的行动中,而且渐渐升级,最终在1912年的元月,她参与了刺杀袁世凯的行动。

在那次行刺中,郑毓秀被分在第四组,和另两个组员乘坐一辆马车在东华门和王府井之间巡游,伺机向袁世凯扔炸弹。在准备动手的前一刻,郑毓秀接到了上级的指令——袁世凯不是阻挠南北和议的元凶,真正的阻力来自清朝宗社党的中坚力量良弼。

于是,那次行动被紧急叫停(还是牺牲了一些同志),目标转向良弼。

准备刺杀良弼时,郑毓秀和其他“同盟会”成员决定改变做法——由刺客在刺杀对象面前引爆炸弹,提高成功率。

彭家珍最终和良弼同归于尽。因为良弼是清廷保皇党的最后力量,所以有后人评价,彭家珍才是压垮清廷的最后一根稻草

24岁的同盟会会员彭家珍决定做这个牺牲者。当时彭家珍的另一个身份,是郑毓秀姐姐的热恋男友。毫无疑问,郑毓秀的心里也不好过,但还是通过周密的安排,帮助彭家珍最终行刺成功。

越来越多的刺杀行动,使得郑毓秀的身份逐渐暴露——新一轮的刺杀开始了,只是主使人和被刺者颠倒了过来:袁世凯下令消灭她。

1914年,郑毓秀只能前往法国避难。

3

在巴黎,郑毓秀改名“苏梅”,进入索邦大学(巴黎大学前身)攻读法学专业。

虽然放下了“刺客”身份,但郑毓秀的社交能力一点儿都没搁下。求学期间,郑毓秀加入了法国法律协会,成为这个协会的第一位中国人。凭着流利的法语和翩翩的风度,郑毓秀在法国重新建立了一个社交圈,成了中国留法学生中的佼佼者,也成了不少中国留法学生的“大姐”——帮助他们在法国立足,甚至帮他们申请各种生活补助。在向警予(中国共产党第一批党员之一)的书信里曾多次提到,郑毓秀在巴黎为帮助她们解决困难而四处活动。

1918年,郑毓秀受南方军政府吴玉章(后担任中国人民大学第一任校长)的委托,在法国协助中华民国的外交工作。1919年,广州军政府外交部正式任命郑毓秀为外交调查名誉会员——不要小看这个头衔,这是中国女性参政的一个先例。在那个时候,中国的女性参政,被认为是一件“招外人之讪笑”的事,所以郑毓秀的这个“第一”有特别的意义。

也就是在1919年,巴黎和会召开了。

在那场瓜分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果实的大会上,中国作为战胜国之一,却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面对需要签字的和约,北洋政府把皮球踢给了当时的外交总长、中国代表团团长陆徵祥。陆外长请求辞职不被批准,签字又不敢,只能躲进巴黎近郊的圣克鲁德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