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一个符号化偶像背后的真实故事(第3/4页)

玻利维亚人雷希纳尔多·乌斯塔里·阿尔塞是一名医生兼记者,他曾近距离目睹了格瓦拉被枪杀后的尸体,且因披露格瓦拉被谋杀这一事实而至今流亡巴西。

格瓦拉的遗体。阿尔赛为图中脖子上挂有相机者

40多年来,阿尔赛遍访格瓦拉的同志与战友,查阅玻利维亚军方机密文件,在《切·格瓦拉——一个偶像的人生、毁灭与复活》(刘长申译,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一书中,他披露了他所了解到的格瓦拉生命最后一刻的情形:

马里奥·特兰(枪杀格瓦拉的士兵,据说是抽签抽出来的)走进另一个房屋,切在里面。切几秒钟前听到隔壁枪响,意识到自己大限已到。他原本在墙角处坐着,面朝着门,手脚都被结实的粗绳子捆绑着,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站了起来。

马里奥·特兰仿效贝尔纳迪诺·万卡,一脚将门踢开,走进屋内,用身子将门关上。出现几秒钟的沉默。没有立即开枪,但特兰用他的M1型卡宾枪对准切。

“坐下!可怜的家伙。”

“干什么?你要杀我吗?”

“坐下!可怜的家伙。”

事后,马里奥·特兰向内政部长安东尼奥·阿格达斯坦言:“他的眼神几乎让我崩溃,给我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特兰在犹豫。

切知道他到时候了。开始发泄胸中的怒火。

“开枪吧!您要杀的是个男子汉!杀我啊!杀我啊!”

特兰仍没扣动扳机。

切的火更大了,开始骂他。

“婊子养的,杀我啊!杀我啊!……”

“你才是婊子养的!”这名士兵好像缓过神来了,他的卡宾枪响了。第一枪打中了切的右前臂。

这名游击队员将手放进嘴里咬住,好像是想把血止住。

这枪打伤了他的前臂和里面的肌肉,子弹穿过一根近1厘米粗的血管。

一注血喷出来溅到了特兰的衣服上,当伤在动脉血管时,左心室收缩压力会使血噗噗向外喷。

失血和剧痛使切顿感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尽管没有失去知觉,但摔得很重。马里奥·特兰心想大量失血足以要他的命,于是就从房屋里走了出来,外面是一群士兵和拉伊格拉居民。一个士兵对他说:“笨蛋!回去给他一梭子!”

马里奥·特兰听了他的话又走进屋里。切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了身子,看到这位军人进来,说:“痛快点儿!”

第二声、第三声枪响。一枪穿透切的左肋,却没有伤到心脏,另一枪穿透颈项,子弹又飞到墙上,钻了进去,震落一些墙土。

格瓦拉遗体照片,有修女看了说,很像耶稣

因为万卡见他还活着,口朝下,发出临死前的呼噜呼噜声,于是踢他一脚,让他口朝上。随即马上开了一枪,枪口距目标不到1米,直接对准心脏。几个小时后,就是这个子弹孔帮助我判定出了他死亡的原因。

切所中4枪之间相隔多久?虽很难精确计算,但不会超过1分钟,因此切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死去的。而且当脑部没有中弹,因失血造成死亡的情况下,生命的持续时间和失血量成正比。由于最后一枪击中心脏,使血流入脑部,切是在最多不超过4分钟内死亡的。

致命的一枪穿透心脏和肺。几秒钟后,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挂落下来,紧接着肺部的气体和血液结合的混杂物不断从口中噗噗喷出。

切就这样死了。

7

格瓦拉的遗体被秘密运送到附近城市的一所医院向外界展示。

为了证明处决的就是格瓦拉,玻利维亚政府切下了他的双手,以便用指纹等相关证据证明他的身份。最后,格瓦拉的遗体和多具尸体被秘密埋葬在一个军用机场里,后来被运回古巴。

1997年10月9日,是格瓦拉遇难30周年的日子,古巴国务委员会发出通知,确定当月11日至17日为国丧期,并确定将格瓦拉的遗骨以国葬的规格安葬在他生前战斗过的圣克拉拉。

11月14日,格瓦拉遗骨被移送圣克拉拉。当天,哈瓦那通往圣克拉拉的公路实行管制,任何闲杂车辆不得通行。圣克拉拉数十万群众涌向灵车经过的路旁,灵车经过之处撒满鲜花。

17日上午9时,安葬仪式开始。格瓦拉的遗骨被安放在格瓦拉广场中,同时被安葬的还有6名游击队员的遗骨。卡斯特罗在葬礼上发表讲话,颂扬格瓦拉对古巴革命的杰出贡献,称赞他是革命者和共产党人的楷模。

葬礼结束时,卡斯特罗亲自点燃了格瓦拉灵前的长明灯。

馒头说

周恩来同志曾对格瓦拉的游击战术有过这样的评价:[2]

所谓格瓦拉的“游击中心”,就是跑到那里放一把火就走。就像我们的盲动主义似的,脱离群众,没有党的领导。这种思想,在世界上相当一部分群众中有影响。……古巴的武装斗争成功是带有偶然性的……他们不是依靠长期坚持武装斗争,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来逐步取得胜利的。自从这个偶然性胜利以后,他们又想在拉丁美洲甚至非洲到处用这种方式推翻亲美政权,必然不会取得成功。

看得出,中国的领导人对格瓦拉的评价并不高。

但这并不妨碍格瓦拉成为过去半个多世纪以来,全球最知名的人物形象之一。

无论是在纽约还是在伦敦,在上海还是在东京,在莫斯科还是在开普敦,格瓦拉的肖像早已风靡全球,出现在数以百万计的T恤、海报、马克杯上。他的“波普形象”,早已超越了各种意识形态和各种阵营,成为全世界不少人共同的精神图腾——哪怕,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了解他。

这是为什么呢?

在我个人看来,格瓦拉作为一个符号的风行,固然有20世纪60年代在西方开始萌芽的激进主义思潮以及左派风尚作为背景,但更多触动人内心的,还是他不断放弃优渥的生活条件,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自己的理想事业中去的那种精神。

在这个背景下,格瓦拉的理想是否靠谱,他的能力究竟如何,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颗血色浪漫的心。

而一代又一代的人,他们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像格瓦拉那样为自己的理想殉道,但至少背一个印有他头像的包,穿一件印有他头像的T恤,能多少宣告一下:我没有放弃理想,我不想与这个现实妥协。

梁文道当初曾有过一句评价:“切·格瓦拉如果活到今天,该是70多岁的老人了,但他永远年轻。不是因为他死得早,而是因为他死在浪漫的理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