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天时和地利”(第2/4页)

③ 和韦桑岛④ 探明海域状况了。然而他对气象条件限制的鄙夷,一如对人间阴险诡计的厌恶,在他看来,后者一再阻拦了自己的步伐。德雷克不断上书急切力争,希望立刻获准南下西班牙海岸,至少曾有一次,他亲自现身于宫廷之中,当时女王一度已经改弦易辙,可惜的是,不久后她便又再次回心转意了。

今天已经很难说清,这一次德雷克又花了多少工夫去拉拢与他观点一致的人。霍金斯向来与他意见一致,船上的高级指挥官和海军委员会的多数成员也都逐渐认可了他的观点。最开始时,霍华德更倾向于防御的立场,但在 5 月的某个时候——如果不是 4 月的话——他最终采纳了多数人的看法,此后也像德雷克一样积极地据理力争。尽管仍不情愿,女王最后也开始觉得,将士们可能终归是正确的,天时和地利昭示了一半的胜利,也许二者正在西班牙的海岸上招手。

就我们现在所知晓的来看,有人存在疑虑是可以谅解的。在一件事上,德雷克委实大错特错了。梅迪纳·西多尼亚已经下达了命令,无论德雷克会如何肆意妄为,任何来自英国的进攻都不会使原计划有所改变,舰队要径直赶赴海峡,与帕尔马在商定的地点会合。倘若德雷克真的押宝在自己的名声上,以为亲自出现在西班牙海岸就能造成足够的恐慌,迫使西班牙舰队留在老家,他很可能会彻底错过与无敌舰队相遇的机会。非但如此,在对随后这场前所未有的战斗的性质作出的判断上,他似乎也像双方海军中的其他老兵一样犯了错误。与圣克鲁兹相似,他原本也只打算为每门炮准备 30 枚炮弹,便出海与敌军相会。但后来与无敌舰队真正遭遇时,英军实际上耗费了比此前设想的更多的炮弹,才对敌人造成了真正有效的伤害。稍后在韦默斯⑤ 附近,他们已经能够纠正先前的错误估计;可如果按照德雷克的设想开赴里斯本附近,他们可能就会有大麻烦缠身。以英国的船只和水手的情况而言,除非撞上可怕的厄运,德雷克的舰队不大可能会遭到严重损伤。可是另一方面,除非运道极好,否则德雷克也同样不太容易仅凭 50 艘或者更多一些的船只,便拖住无敌舰队的前进步履。根据其后发生的事情来判断,如果在海上遭遇西班牙人,德雷克将会轻而易举地用光所有弹药,却连无敌舰队的阵型都无法扰乱,届时他将被迫从对方面前退缩,主动逃回某一处母国港口。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将落败而归,起码也会士气受挫,甚至危及当前海峡上令人满意的力量均势。

事后之明总是容易做到的,但在 1588 年春,双方的海军专家中没有一人提前预见到日后的事态进程。两国的参战规模和武器装备都前所未见。不仅在此前历史中尚属空白,而且下讫航空母舰登场之前,没有任何一场海战涉及如此闻所未闻又难以计数的因素。在当时,英国海军中最为睿智的观点都与德雷克的想法契合,最终使他不曾远赴葡萄牙海岸冒险,而代之以在海峡等待应战的,不是任何人的审慎,而是更多缘于恶劣的天气和迟缓的粮食供应。

在某种意义上,德雷克对于主动进攻的吁求已经过于卓有成效了。他曾要求得到 8 艘王家盖伦帆船,舰船总数则应达到 50 艘之多。这几乎是他期待中所能获得的最大的独立指挥权了。女王却决定将自己的主力舰队委托给德雷克,包括 14 艘吨位最大的盖伦帆船,以及她所拥有的大多数武装商船和志愿船只。这种安排意味着舰队指挥官已自动升任为海军大臣。尽管女王欣赏德雷克,但作出这番决定的缘由或许是她认为若由霍华德领导作战,会较不利于将战事引向一场海盗式的远征。又或者她仅仅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如果一切终究要押注在主动进攻的风险上,那么这场攻势自然越强势越好。当然事情的结局是,德雷克得体地接过了霍华德赠予的海军副司令职位,在后来的几个月中,他们之间再没有显露出任何嫌隙。但是从德雷克后来告诉翁博蒂尼的话来看,他明显还是感到有些失望。

霍华德抵达了普利茅斯,德雷克也在就任仪式上升起了战旗,正式成为联合舰队的副司令,所有这些事务的完成不早于 5 月 23 日(旧历),也就是新历的 6 月 2 日。那一天,梅迪纳·西多尼亚抢风驶到罗卡角以北约 30 海里处,该日的航程目前也是他的每日最远航程,然而英格兰此时还没有人知道他已出海的消息。霍华德的行动因为天气的限制而一再延误;他还将继续淹留下去,就像梅迪纳·西多尼亚一样,导致行动阻滞的原因数不胜数:运粮船迟迟未能抵达,上面发来的指示朝令夕改,天气再度糟糕起来,被吹离西班牙舰队的航船偶或出现在拉芒什海峡⑥ 的入口处,警报因而不时传响,由于西班牙人可能在爱尔兰西部与敦刻尔克之间的任何地点发起进攻,选择何处布防至今悬而未决,在即将派出舰队奔赴西班牙之前,女王却又一次变得不情不愿,虽然所有人都很清楚,西班牙人可能已经踏在了她的门阶之上。

与德雷克的会合已经过去了三周,霍华德仍然被风暴封锁在普利茅斯湾内,正是这一阵狂风吹散了西班牙人的舰队。他还在递交申请,希望获得对舰队事务的自由决定权,并补充更多的食物。他相信,舰队之所以在不确定性之中左支右绌,完全是由于西班牙人的阴谋诡计,对方希望以此耗尽他们的粮食储备,让他们因为无力糊口而自行解散。假使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担忧与梅迪纳·西多尼亚有多么相似,也许会稍感慰藉,实际上就在同一天,后者写下了那封寄给腓力国王的措辞沉痛的信函,在信中建议放弃全部作战计划。但是,在英格兰,除了大量自相矛盾的谣言,没有任何人对西班牙人的底细略知一二。霍华德因此又在疑云笼罩之下熬过了三个礼拜,按照女王的指令,他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带“进进出出”,以封锁所有通往英格兰、苏格兰和爱尔兰的海上通道(霍华德气愤地抗议称,这样的地带根本不存在),并驱逐只存在于报告之中、正从韦桑岛或是锡利群岛驶来的西班牙舰队的幽灵,他还要为运粮船未能按期抵达而火冒三丈,并日益为全体船员的健康和士气感到担忧。

就在此时,倏忽间,一切明亮了起来。确凿的情报传来,西班牙舰队的主力舰船被风暴吹散,损失惨重,只得在拉科鲁尼亚重新集结。伦敦方面也发来了委任状、运粮船以及女王的谕旨,假如情况合宜,舰队可以主动出击,前往西班牙人的港口与之交战。此外,一股清新的顺风已从东北方向吹来。好消息来得过于突然,霍华德、德雷克和霍金斯甚至还没有完成货物的存放。他们连忙升起船帆,迅速向西班牙海岸赶去,随之南下的还有 90 多艘武装船只,大小不一,却组成了一支雄伟勇武的英格兰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