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塞尔维亚为献礼(第2/9页)

霍夫堡宫大为高兴,博尔弗拉斯发文给波蒂奥雷克,说他认为塞尔维亚人一旦再与奥军“正面对决”就会垮掉。[13]以克罗地亚人为主体的第十六步兵团,在十一月一日真的与塞尔维亚某部队正面对决时,该部队军官下令进攻,但塞尔维亚士兵却抗命。“你们自己怎么不进攻?”有人无意间听到抗命的塞尔维亚士兵向他们的军官如此喊道。[14]奥匈帝国搜集到的情报充斥以下的好消息:塞尔维亚兵力只剩最后的二十万;塞尔维亚士兵已在尼什哗变;部队已由最后的预备队组成;军队已无步枪可用;已开始征召六十多岁的人入伍;较年轻的塞尔维亚人都已战死或受伤。[15]

法兰克的第八军从萨瓦河与德里纳河的肘状弯处攻入塞尔维亚。他的第十三军在洛兹尼察渡过德里纳河,从塞尔维亚一后卫部队手里拿下采尔山和俯扼周遭地方的该山高原,第六集团军的第十五、十六军则在更南处渡过德里纳河,攻上亚哥德纳高地。在此,战斗一如九月时拼命、惨烈。塞军决意尽可能消耗敌军兵力,于是用火炮和机枪守卫状况好的壕沟,然后,十一月八日,即战事最激烈时,他们还从山上滚下原木和大石,丢掷石块和手榴弹,甚至举起信号枪朝奥地利人射击。[16]进攻的奥军士兵被岩石碎片砸伤之处,和被炮弹碎片打伤之处一样多。

先前让奥军付出惨重伤亡的克鲁帕尼、罗兹罕(Rozhan),在十一月第一个星期陷落。奥地利第七十八团于十一月六日拿下重兵防守的古切沃(Gucevo)高地。那是普特尼克部防线上最重要的一点,塞尔维亚人在那里抵御奥军已四十九天。由两百人组成的一支奥地利“冲锋连”,在拂晓前的黑夜中,利用战术奇袭渗入塞尔维亚人的壕沟,用手榴弹制服敌军,然后召唤线列步兵上前。线列步兵抢在塞尔维亚预备队前头抵达壕沟,然后将后者赶下高地,也难得地俘获大量敌军和武器:六名军官、六百名士兵、一门加农炮、三挺机枪。龙心大悦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欣慰于终于有值得庆祝的战果,授予该部队三百三十四面奖章表彰其英勇,赏给冲锋连每名幸存者五十克朗。[17]

对塞尔维亚的战争似乎终于转为奥地利占上风。与摄政亚历山大和总理帕西茨会晤时,普特尼克将军说塞尔维亚军队的情况很糟,甚至提到可能得与奥地利单独媾和。[18]塞尔维亚人于十一月十五日让出瓦列沃,西塞尔维亚主要的交通中枢。原打算在该地困住塞军并予以歼灭的波蒂奥雷克,虽然未能如愿,但还是在向全帝国广播的公报里得意表示:“经过九天行军,走过高山、湿地,冒着雨、雪和寒冷,同时经过九天激战,勇敢的第五、第六集团军士兵已拿下科卢巴拉河一线,使敌人溃逃。”[19]

塞军退往克拉古耶瓦茨,波蒂奥雷克随之在瓦列沃跨过科卢巴拉河,把南方面军出人意料的战果归功于他本身“锲而不舍的追击”。他自认是穆拉德(译按:Murat,一三八九年在科索沃之役歼灭塞尔维亚军队的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再世,把塞尔维亚人打倒在地,他的马刀刺进他们背里。这时波蒂奥雷克邀记者团入塞尔维亚,以“见证这决定性的一役”。原本他为怕打败仗难堪,要记者团只能待在奥地利境内。记者团穿过马奇瓦地区抵达瓦列沃和贝尔格莱德两地周边的前线,震惊于所见景象。纽约《晚间太阳报》(Evening Sun)的威廉·谢泼德(William Shepheard),报道了归冷酷无情的哈布斯堡军官监管的十八座焦黑、人去屋空的城镇:“他们不承认杀了妇女,但承认杀了数百个老百姓。有位匈牙利军官得意地把一根六英尺长的草耙拿给我看,说他就用它来处决人。”[20]奥匈帝国军官对下属行径的批评,似乎正证实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为真:弗朗茨·丹尼尔(Franz Daniel)将军于十月下旬提醒他的士兵,“我们的目标是消灭敌人的武装部队,而不是消灭敌人的所有平民”。他要求不得再有奸淫、劫掠、污辱敌人尸体、虐待敌人伤兵的事情。[21]

在这同时,普特尼克正努力凑拢他最后的后备兵力,且仍在撤退,希望借由广大失土使奥军兵力捉襟见肘。奥军难得一见地聚拢数百敌人战俘,其中许多人一身平民衣着,诚如波蒂奥雷克在写给博尔弗拉斯的信中所嘲笑的,这样的打扮“较方便偷溜回家”。[22]普特尼克指示塞尔维亚军官尽可能把他们的士兵留在壕沟里;否则一旦行动,他们会逃跑。[23]接下来十几天,波蒂奥雷克把部队带过科卢巴拉河,在利格(Ljig)周边作战。

奥地利新炮弹派上用场却动辄不爆(有时多达一半不爆),但这个麻烦还应付得过去,因为这时塞尔维亚人可伤敌的火炮少之又少。[24]波蒂奥雷克的浮桥还落在后面甚远,得靠人力拉过烂泥和雪泥才能抵达前线。塞尔维亚人趁着这空档撤向克拉古耶瓦茨和阿兰杰洛瓦茨,在科卢巴拉河谷、摩拉瓦河谷之间的丘陵挖掘了新的防御阵地。

把壕沟推进到更接近敌军处时,奥军察觉到塞尔维亚农民在奥军阵地上做记号,以为他们的炮兵标出炮击目标。塞尔维亚牧羊人则会把绵羊、山羊赶到奥军壕沟前的开阔地,以标示出奥军步兵所在;把牛赶进奥军炮兵所在,以标出炮兵位置。还有些塞尔维亚人会用旗子指出奥军兵力的强弱,向左右挥表示步兵(挥一次表示一个营),上下挥表示炮兵(挥一次表示一个炮兵连)。奥匈帝国士兵从壕沟里看到此事后,把子弹顶部挖空以制造出达姆弹。口头警告,若塞尔维亚农民不听,达姆弹造成的可怕伤口,或许就管用。[25]

哈布斯堡军队还在为平民问题伤脑筋。部队奉命“把所有塞尔维亚人赶到战线前面;前线之后不准有塞尔维亚人待着”。如有村子向塞军打信号以通知奥军逼近,奥军士兵奉命“烧掉全村”。看到塞尔维亚游击队员,当场击毙。但这时,几乎每个塞尔维亚正规军士兵都可能被当成游击队员,因为他们全没穿军服。有位刚从普热梅希尔来到奥地利占领之塞尔维亚地区的美国记者,描述了这场塞尔维亚战争的“兽行”。与俄罗斯战线上的暴行相比,这里的暴行到处可见,且也比他在比利时亲眼看到的德国人暴行远更恶劣。这位美国人把这归因于“奥地利人独有的仇恨塞尔维亚心态”。奥地利人对待塞尔维亚老百姓和战死敌军的作风,令他印象特别深刻:前者常遭骚扰、杀害,后者则被拖到敞露的壕沟里任其腐烂,不予埋葬或行葬礼。[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