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竞赛(第3/5页)

现在,迪亚士率领船只向西返航,首次发现了好望角。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他明确无误地证明,非洲大陆是有尽头的,这就一劳永逸地推翻了托勒密地理学的一大重要信条。根据巴罗斯的记载,迪亚士及其伙伴将这个地方命名为风暴角,而若昂二世国王将其改为好望角,“因为它承诺了印度的发现,我们为此渴望了那么久,追寻了那么多年”。[17]在迪亚士离开好望角的时候,背后吹来对他有利的劲风。

补给船上的人被困在纳米比亚的沙漠海岸达九个月之久,凄凉地等待那或许永远不会再出现的卡拉维尔帆船。1488年7月24日,当两艘卡拉维尔帆船返回到补给船那里时,补给船上原先的九人已经只剩下三人了。其他人都在与当地人因为贸易而发生的纠纷中被杀。巴尔托洛梅乌·迪亚士自己的兄弟佩罗可能就死在这里。幸存者之一,补给船的文书费尔南·科拉索因为患病而羸弱不堪,目睹卡拉维尔帆船出现的景象,“重逢自己的伙伴,竟喜极而亡”。[18]补给船已经被虫子蛀得千疮百孔。他们将补给船上的物资搬到卡拉维尔帆船上,将停在沙滩上的补给船付之一炬,然后踏上了归途。饱经风霜的两艘卡拉维尔帆船于1488年12月再次驶入塔霍河。迪亚士此次旅途耗时十六个月,发现了1260英里新的海岸线,并首次绕过了非洲。

我们知道他的返回,是因为此时仍然滞留里斯本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在一本书的边缘写下了一条著名的记录。当迪亚士向国王汇报的时候,哥伦布显然也在场:

他写道,1488年12月,巴尔托洛梅乌·迪亚士,三艘(原文如此)卡拉维尔帆船的指挥官,抵达了里斯本;葡萄牙国王派遣他去几内亚探索;他报告称,他在此前已经抵达的极限之外又航行了600里格[19],向南行驶450里格,然后向北150里格,一直抵达一个他称为好望角的地方;我们估计这个海角位于阿吉辛巴,根据星盘判断,它应当在南纬45度,距离里斯本3100里格;迪亚士在海图上描绘和描述了每一里格的路程,以便向国王汇报;汇报的全过程,我都在场。[20]

哥伦布提及的纬度成为历史学界激烈争议的主题。但似乎没有疑问的是,当国王及其宇宙学家们研究迪亚士远航的细节(它们将很快被当时的地图吸收)时,哥伦布的确在场。迪亚士取得了两项伟大突破。他明确地证明,非洲是一块大陆,与印度有海路相通,因此推翻了托勒密地理学的一些准则;他天才地先向西深入大西洋的航行,解开了季风之谜的最后一部分,其告诉人们,抵达印度的办法不是紧贴着非洲海岸缓缓前进,而是绕一个大弧线,先进入茫茫大西洋,然后信赖可靠的西风会将船只吹过非洲大陆的最南端。这是葡萄牙水手六十年艰辛努力的巅峰,但听取迪亚士汇报的人们未必理解这项成就的意义。空欢喜那么多次之后,他们或许比以往更谨慎了。迪亚士没有得到奖赏和荣誉,也没有宣布发现陆地的公告,仿佛人们还不能相信迪亚士揭示的真相:更温暖的海洋,以及海岸线的弯曲。人们仍然坚守古典地理学的残余部分,仍然相信,非洲的最南端还没有被发现。次年,一份新的演讲(内容与之前向教皇做的报告几乎雷同)宣布:“每一天,我们都在努力抵达那些海岬……以及尼罗河的泥沙,我们通过那里可以抵达印度洋,然后从那里去往野蛮人的海湾,后者就是无尽财富的源泉。”[21]迪亚士远航的价值要到九年之后才能为人们清楚地认识到。而哥伦布感觉到,若昂二世对他的兴趣已经消失了。于是他返回了西班牙,去游说西班牙朝廷。

在遥远的印度洋,科维良还在旅行。这年秋季,他搭乘一艘经商的阿拉伯三角帆船,穿越印度洋,来到了卡利卡特(今天的科泽科德),那是香料贸易的中心和从更东方来的大部分远途贸易的终点。1488年年初,他可能已经到了果阿,然后乘船北上,来到波斯湾入口处的霍尔木兹,这里是印度洋的另一个中心。他在印度洋来回穿梭,搜集并秘密记录关于航道、风向、海流、港口和政治的信息,搭乘一艘船从东非海岸出发,抵达遥远南方的索法拉,那里与马达加斯加岛只有一海之隔,是阿拉伯人在印度洋南部向南航行的极限。他在努力研究从海路绕过非洲的可行性,以及沿着非洲东海岸航行的信息。1490年或1491年年初他返回开罗的时候,他已经几乎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四年。他已经侦察了印度洋的主要贸易航线,能够为国王提供详尽的报告。

回到开罗后,他得知派瓦已经在去往埃塞俄比亚途中的某地去世了。在此期间,若昂二世还派出了两名犹太人,一位拉比和一位鞋匠,去寻找他那两名杳无音讯的间谍。两名犹太人想方设法在喧嚣的开罗找到并认出了科维良,将国王的书信交给他。国王命令他在“目睹并了解伟大祭司王约翰之后”[22]返回里斯本。科维良写了一封长信给国王,由鞋匠送回。在信中,他详尽记述了自己曾看到和了解到的所有信息,涉及印度洋的贸易与航行,并补充道,若昂二世那些“频繁出入几内亚的卡拉维尔帆船,可通过四处航行并寻找马达加斯加岛和索法拉海岸的方式,轻松地进入那些东方海洋,抵达卡利卡特海岸,因为海路是贯通的”。[23]

此时科维良似乎已经沉迷于漫游,一心向往远方。他决定完成派瓦的工作,但对若昂二世的命令做了宽泛的理解。他陪同那位拉比来到亚丁和霍尔木兹,然后乔装打扮,游览了伊斯兰教圣城麦加和麦地那,然后前往埃塞俄比亚高原。他成为第一个见到他们所谓的祭司王约翰(埃塞俄比亚的基督徒皇帝)的葡萄牙人。当时的皇帝埃斯肯德隆重欢迎他,但不肯放他走。三十年后,一支葡萄牙探险队在埃塞俄比亚找到了他,他向探险队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一直留在埃塞俄比亚,直到去世。

迪亚士和科维良的冒险实际上已经摸清了通往东印度的可能海路。印度计划业已完成,不过我们不清楚科维良的报告是何时被送到国王那里的,甚至不能确定他的报告最终有没有被呈给国王。我们也不知道,葡萄牙朝廷对迪亚士的成就保持沉默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在此期间,一名埃塞俄比亚神父被教皇派到里斯本。若昂二世让他送递一封写给祭司王约翰的信,表达了“他与祭司王约翰缔结友谊的意愿,以及他如何探索了整个非洲海岸和埃塞俄比亚”。[24]这种措辞可能说明他已经收到了科维良的消息。到15世纪90年代初时,若昂二世可能已经掌握了做最后冲刺,进入印度洋将整个世界连接起来所需的全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