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山东人在湖北(第2/3页)

晏婴有点发懵,橘子不是没吃过,不过都是吴国进口的。眼前这东西看上去像橘子,可是又不完全像,究竟是什么?又不好问。

摸一摸,皮还挺薄,难道是楚国的苹果?

晏婴拿起来,咬了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晏婴知道错了,这肯定是橘子。

果然,楚灵王笑了,不过是很善意的笑。

“先生,橘子要剥皮啊。”楚灵王说,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

晏婴扫了一眼盘子里的刀,他知道是自己错了。不过,他不会认错的。

“大王,我听说啊,国君赐给的水果,瓜桃不削皮,橘子柚子不剥皮。如今大王您给我的橘子,虽然我也看见刀了,可是您不下令,我也不敢剥啊。不就橘子吗,我还不知道剥皮吗?”晏婴这段,纯粹强词夺理。不说没有这个规定,就算有,晏婴的性格也不会遵守。

楚灵王瞪大了眼睛,赞叹道:“看人家齐国人,干什么都这么讲规矩,对国君总是这么尊重。”

所以,当你敬佩某个人的时候,就算他有时胡说八道,你也会奉为真理。而世界上有很多真理实际上就是胡说八道,仅仅因为它出于圣贤或者伟人之口。

【尔虞我诈】

从楚国回到齐国,晏婴把楚国的情况向齐景公作了汇报,大致是楚灵王蹦跶不了多久,不用尿楚国这一壶的意思。

“哈哈哈哈,太好了。”齐景公非常高兴,尤其是听晏婴讲几个小故事的时候。“来来来,别回家了,我请你喝酒。”

现在,齐景公喜欢喝酒,他有三个酒友。通常,酒友就是最亲密的大臣。这三个人,一个是晏婴,一个是田无宇,还有一个是梁丘据。跟三个人喝酒,原因却是不一样的:跟晏婴喝酒,是因为他见多识广,说话直率;跟田无宇喝酒,是因为他慷慨大方,常常有好东西拿来助兴;跟梁丘据喝酒,是因为他能说会道,能忽悠会溜须,还能讲一口不错的黄段子。

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些玄妙。在晏婴来看,田无宇属于不怀好意,看上去对齐景公挺好,实际上盯着齐景公的国家,所以他不会真正帮助齐景公。对于田无宇,要时刻提防;而梁丘据就是个宠臣,专门陪着齐景公吃喝玩乐,也起不到什么好作用。

田无宇看来,晏婴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总想着帮着齐景公对付自己,所以要找机会收拾他;而梁丘据陪着齐景公吃喝玩乐,都对自己不是坏事。

梁丘据没别的本事,就能哄齐景公高兴,他很佩服晏婴的才能,也很羡慕田无宇的财产,因此,他很想巴结晏婴和田无宇。

来看看明争暗斗的情况是怎样的。

这一天,齐景公请晏婴喝酒。晏婴对喝酒的兴趣不大,不过一来是国君请喝酒不好不来,二来呢,喝酒的时候正好能沟通。所以,只要可能,晏婴都来。

可巧,这天田无宇和梁丘据都没有来。

机会,机会来了。

酒过三巡,齐景公就问了。

“相国,治理国家,最怕的是什么?”齐景公问。问这类事情,当然是问晏婴。问国家大妓院又来了几个洋妞,那得问梁丘据;问越国有什么特产,那就问田无宇。

“怕什么,怕社鼠和猛狗。”

“什么是社鼠和猛狗?”齐景公觉得有点意思。

“主公,这可不是我发明的,这是管仲发明的。”晏婴首先声明这不是自己的发明,一来齐景公敬仰管仲,二来省得齐景公以为自己在攻击别人。“土地庙是木结构,木头外面呢涂上泥。老鼠躲在土地庙里,用火熏怕引起火灾,用水灌呢又怕把泥给冲掉。所以你怎么也杀不掉它们,这些就叫社鼠。国家也有社鼠,就是国君左右这些人,他们对内蒙蔽国君,对外卖弄权力。不杀他们,他们就会祸害国家,杀他们呢,国君又会庇护他们。宋国有一个卖酒的,酒很好,杯具也收拾得很干净,幌子也做得很大,可是酒就是卖不出去,直到酒都放酸了。他很奇怪,就问邻居是怎么回事。邻居就告诉他:你家的狗太凶了,人家来买你的酒,你的狗就上去咬人家,谁还敢来?国家也有猛狗,就是某些当权的人。有贤能的人想来为主公效力,可是某些当权的人就迎上去咬人家。左右像社鼠,某些当权者像猛狗,有才能的人就不能被国君任用,国家怎么能治理好?”晏婴借题发挥,社鼠就是指梁丘据,猛狗就是指田无宇。

齐景公边听边点头,他知道晏婴指的是谁,不过他自己不这么认为。

不管怎样,晏婴有机会就给齐景公洗脑。

田无宇也不是善类,他知道晏婴常常借题攻击自己,因此只要有机会,他也会借题攻击晏婴。

这一天又是喝酒,在城郊的别墅。田无宇先到,于是和齐景公先喝起来。

过了一阵,晏婴才到。因为是在城郊别墅,车就直接赶进了院子。

“主公,今天要罚晏婴的酒。”田无宇对齐景公说,半开玩笑半认真。

“为什么?”

“你看看他,穿着劣质的衣服,赶着一辆破车,驾着四匹劣马,这是隐蔽了主公的赏赐啊,让天下人以为主公对臣下很吝啬。”田无宇说,听着挺有道理。

“哦,就是就是。”齐景公也觉得有道理。

晏婴下了车,过来叙了礼,入了座。

这时候,斟酒的人就端上了酒,对晏婴说:“相国,主公命令罚您的酒。”

“为什么?”晏婴觉得奇怪,虽然来晚了,可是事先请过假了啊。

齐景公没有说话,看看田无宇。

“相国,主公给你高官厚禄,朝中没人比你级别高,没人比你俸禄高。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身打扮,破衣烂衫,破车老马,知道的你是齐国的相国,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进城的农民工。你这是隐蔽了主公的赏赐,所以要罚你的酒。”田无宇笑着说,看上去像开玩笑。实际上,没安好心。

晏婴离开了座位,对齐景公说:“酒我喝,不过我有话说。主公,我是先说话后喝酒,还是先喝酒后说话?”

“那,先说吧。”齐景公说,他倒没想太多。

“主公给我高官,我接受了,可是不是为了显摆,而是为了更好地为国家工作;主公给我钱财,我不是为了富有,而是为了传布主公的赏赐。如果说我接受了高官的位置和钱财的赏赐之后,却不能做好自己的工作,那就应该受到处罚。如果国民流离失所,大臣们生活无着,那是我的过错;如果战车破旧,兵器不足,那是我的过错。至于坐旧车来见主公,那不是我的过错。再说了,主公给我赏赐,我父亲这一边的亲戚都有车坐了,母亲那边的亲戚都丰衣足食了,丈母娘那边的亲戚都脱贫致富了,还有上百个没有职位的读书人靠着我的钱养家糊口。这,怎么能说我隐蔽了主公的赏赐呢?我这不是在彰显主公的赏赐吗?”晏婴一番辩白,有理有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