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齐国中兴(第2/18页)

韩起也十分头疼,说:“你也知道,那个邾子很难缠的。依你之见,这个案件该如何处理?”

士景伯说:“您就交给我办吧。”于是跑出去,将叔孙婼挡在公堂之外,要他回宾馆去听命。

当天夜里,叔孙婼和子服回被分别安排在两个宾馆居住。第二天一早,士景伯带着四名武士来到叔孙婼居住的地方,要他坐上马车,士景伯亲自驾车,四名武士紧随其后,故意经过邾子的住所。邾子一看,哟,这演的是哪出戏啊?跑出来问士景伯。士景伯说:“奉了韩元帅之命,押送叔孙婼前往司法部门接受询问。”

“那我们不用派人去了?”

“不用去了,事实很清楚,是鲁国的错,没有对质的必要。另外,韩元帅要我转告您,案件他会秉公办理,您如果没有其他事,可以回邾国去了,免得让百姓们担心。”说罢扬长而去,只留下邾子愣在那里目瞪口呆。

士景伯倒也没有忽悠邾子。不久之后,叔孙婼被送到箕地(地名,今山西省境内)软禁,子服回则被送到另外一个地方软禁。继季孙意如之后,叔孙婼也尝到了被拘留在异国的滋味。但是和季孙意如不同的是,叔孙婼在晋国的表现始终十分淡定。据说,被送往箕地的那天早上,他大清早就起来了,穿得整整齐齐,站在宾馆前面等待晋国人派车来接。那神情,一点也不像是被流放,而像是去上朝。

箕地的生活相当艰苦。叔孙婼居住的房子已经破败不堪,吃的东西也很差劲。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家臣梁其踁(jìng)和晋国派来的两名看守,就是一条看门的黄狗。每天早上起来,叔孙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葺房屋和围墙,做得一丝不苟,若论维修的水准,即便是专业的泥水匠也自叹不如。

有一天看守说:“把那条狗送给我们吧,我们做一顿狗肉,香喷喷的,分你一些,好补补身子。”

叔孙婼笑着摇摇头,没有答应他们。

还有一天,士鞅跑到箕地来拜访叔孙婼,寒暄了几句,突然说:“我可以为您在晋侯面前求情,让您早点回鲁国去,但是有一个小小要求,您那顶帽子不错啊,送给我吧。”

叔孙婼心里冷笑,当年七牢的大礼你尚且嫌少,现在一顶破帽子就能让你满足?别装了。他打开衣箱,爽快地拿出两顶帽子,送给士鞅,说:“全部在这里了,您如果再要,我还真拿不出来了。”

士鞅干咳两声,满脸尴尬地告辞而出。

鲁昭公得知叔孙婼被软禁,派大夫申丰带着财礼前往晋国,看能不能拉拉关系,走走后门,把叔孙婼给解救出来。叔孙婼见到申丰就说:“你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在我这里,该送给谁,该怎么送,都由我来安排。”东西拉过来之后,叔孙婼将它们全部堆放在自己房间,对申丰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复命了。”

“啊?”申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申啊!”叔孙婼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本来是咱们有理,如果我让你拿着礼物去行贿,咱们就变得没理了。那样的话,我是可以快点回家,国家却蒙受了不白之冤,你说这样的事能做吗?”

申丰看着叔孙婼,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同年秋天,鲁昭公亲自前往晋国营救叔孙婼。对于他来说,叔孙婼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否则的话,季孙意如将更加不可一世。

不巧的是,刚刚来到黄河边准备渡河,鲁昭公突然生病,不能继续前行,只好打道回府。

叔孙婼在箕地一直住到第二年春天才获释。离开箕地那天早上,他一如往常地来到院子修葺院墙,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命梁其踁将黄狗杀了,做了一锅狗肉汤,请两位看守一起享用。

这样做的意思很明白,并非我叔孙婼小气,只是有行贿之嫌的事,哪怕是送一条狗,我也不干!

《春秋》记载,公元前517年,鲁都曲阜发生了一件怪事,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八哥,在宫中筑巢而居。

八哥又不是什么稀罕的鸟,在中国大部分地区都可以见到,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地记载到史书中吗?对此,后世研究《春秋》的人给出了各式各样的解释。

有的说,八哥“不济”,即只在北方生活,不会飞过济水。鲁国在济水之南,是以罕见。

有的说,八哥穴居,从不筑巢,是以筑巢罕见。

也有人合二说为一,说八哥穴居,又不在鲁界,现在飞到鲁宫中筑巢,是以罕见。

究竟为什么罕见,留待动物学家去考证。当时有一位名叫师己的大夫,觉得这是不祥之兆:“我听说,文公、宣公、成公年代就有童谣说,‘八哥出现,国君流离’,恐怕不是好事。”

师己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鲁昭公与季孙意如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势同水火,在鲁国朝野之间已是公开的秘密,甚至有传闻说,鲁昭公再也忍受不了季孙意如的跋扈,正在联合其他几大家族,阴谋将意如驱逐出境。而季孙意如也在积极备战,随时准备反击。

这年春天,叔孙婼奉命出访宋国,替季孙意如迎娶宋元公的女儿,季孙意如的叔叔季公若作为随从一同出访。

宋元公的夫人曹氏是小邾国君夫人的女儿,小邾国君夫人又是季公若的亲姐姐,以此推论,曹氏则是季孙意如的表妹,季孙意如娶的正是表妹的女儿。

季公若见到外甥女曹氏,忍不住将鲁国的情况对她说了一番,然后说:“您如果替女儿考虑,最好不要将她嫁过去,因为意如很有可能会被鲁侯驱逐出境,到时候让女儿跟着他流离失所,这又是何苦呢?”

按理说,季公若是季孙意如的叔叔,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但是这其中另有一段狗血隐情:当年季公若的哥哥季公鸟娶了齐国鲍国的女儿季姒,生了一个孩子。季公鸟死时,孩子尚未成年,季公若、公思展和申夜姑共同担负起治理家业的重任。后来季姒与家里的饔(yōng)人(厨师长)私通,被季公若撞见。季姒害怕季公若问罪,命婢女将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去找季公甫、季公之(皆为季孙意如的庶弟)告状,说:“公若想要和我私通,我没有答应,他就打我,公思展与申夜姑不但不主持公道,还帮着公若欺负我。”季公甫和季公之转而告诉了季孙意如,季孙意如也不问个明白,就把公思展和申夜姑抓了起来,还准备将申夜姑砍头。季公若跑去向季孙意如说明冤情,在大门口跪了半天,季孙意如闭门不见,申夜姑最终还是被季公之派人杀掉了。因为这件事,季公若对季孙意如意见很大,心里甚至盼望着鲁昭公能够早点动手,将意如赶出去,所以才会对曹氏说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