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丽 江(第2/3页)

庙里刚刚请回了几个藏族喇嘛在主持事务,我听到他们在隔壁的佛堂里念经。佛堂不对外开放,但吸引我的倒不是喇嘛们。500年前,有人在庙里种了两棵茶花树,云南是山茶花之乡,而玉龙庙里的这两棵山茶树是茶花国王和王后。看庙人说,他曾经数过树上的茶花,足有一万多朵。他并没有夸大其词,山茶树正在盛开,枝头上挂满了至少一万朵红山茶。

国际茶花协会第四任主席托比曾三次来访,见到山茶树也连连称奇。除了树龄老,树形大,他还称赞这两棵山茶树是嫁接和修剪的杰作。确实,庙宇在山茶树身旁也相形见绌。但山茶花并不是丽江唯一的植物瑰宝。1922年至1949年间,美国植物学家约瑟夫·洛克就在离庙里的山茶树不远的山丘上成立了工作室。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洛克发现了几百种新的植物物种,并把他们介绍到世界各地。洛克是个伟大的人,他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一番宏伟事业。他搜集植物时组织了一个庞大的探险队,而他的散文也极其考验读者的耐心。诗人埃兹拉·庞德就是一位极富耐心的读者。美国政府把庞德关在疯人院时,他最爱读的书就是洛克的《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里面的语句散布在他的诗篇中:“蒿种、竹种,在命运之盘中簸扬。”

观赏过这两棵有500年历史的花团锦簇的老山茶树,我乘车在中国最孤独的公路上返回丽江。半路上,我让司机把我放下,他继续前行回丽江,我则沿一条土路步行去往西边两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村名叫白沙。13世纪忽必烈征服这一地区前,白沙是纳西王国的首都。再往前2500年,纳西人居住在遥远的北方,即现在的青海省,以放牧为生。历史学家说,纳西人在青海放羊牧马,生活安宁,直到2000年前,匈奴开始践踏蹂躏中亚地区。西有藏族把守,东有汉族阻挡,纳西人无奈南迁。他们最终在丽江周围的高原地区定居。在丽江和玉龙雪山之间的平原上,他们建立了毫不起眼的都城。走了20分钟后,我来到了都城的遗址。遗址上有两座600年之久的庙宇,两边各有一个土地足球场。在庙门外,我遇见一个看护人。他在他的办公室兼卧室请我喝了杯茶,就带我去参观古代纳西国王的遗产。

玉龙庙里的山茶树

纳西族宗教是一个独特的混合体,融合了土著宗教、道教和藏传佛教。几个殿里挂着一幅有600年历史的精美壁画,它们都属于国家级文物。我忘了带闪光灯或望远镜,在幽暗中很多局部细节看不清楚。尽管壁画上大多数人像的眼睛被人野蛮地凿掉了,但仍可看出古纳西人高超的艺术造诣。只有大殿后部十块壁画上的百尊佛像和道教圣人没被挖掉眼睛。

除了两座佛殿,在足球场的北边还有一座孔庙。我往里探了探头,发现它还兼作村里的学校,学生正在上课。除了佛殿和孔庙,到白沙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拜访和医生。和医生是本地用草药包治百病的中医。到过白沙的朋友都说起过他怪异的治疗方法。可惜,他去山中采药了,我只好搭一辆拖拉机返回丽江。

在丽江第二宾馆洗去一路风尘,我换上晚装,走过大街,计划着我的下一步喜马拉雅风光探险之旅。制订计划的最佳之地无疑是城里毛主席巨型雕像旁边的“彼得酒吧”。和大理的同类酒吧一样,“彼得酒吧”很合外国游客的口味。但是由于位置比较偏远,丽江的游客没有大理那么多,酒吧这类场所只有彼得和隔壁另一家。虽然西餐比不上大理酒吧的水平,但“彼得酒吧”仍是一个令人忘忧之地,老板娘也是如此。她叫水晶,酒吧以她美国男朋友——或者说丈夫——的名字命名。最新的消息是,彼得在阿拉斯加的霍默镇老家砍柴预备过冬,而水晶等着拿到结婚签证去那边与他会合。

壁画

白沙村

外国人来到城里后,迟早会出现在“彼得酒吧”。这时,水晶就会办一场纳西宴会,还会唱汉族和纳西族歌剧中的咏叹调来招待大家。水晶的演唱水平绝对高于她的烹饪水平。她曾是当地歌剧团的女歌手。几年之后,她辞职不干,再也没回头。她向我透露,她现在挣钱比城里任何人都多,她说的也许是事实。她是个不寻常的女人。而阿拉斯加的霍默镇,如果她真能去那儿的话,也会因她而不同。

我就这样在毛主席挥舞的手臂下制订了我的下一步探险计划。其中一个计划是去石鼓镇,乘私人交通工具一日游,或乘公共汽车二日游。石鼓就在大理去西藏的大路边上,在过了丽江不远的地方。当地传说,石鼓是诸葛亮的军队留下的遗产。诸葛亮是拥护废黜的汉帝的蜀军军师。他的军队留下这面石鼓,作为汉人统治国家西部边疆的象征。游客仍能看到那面放在金沙江岸边不远处的鼓。公元200年,它用一块巨型大理石刻出,1300年后,丽江土司在这里大破吐蕃20万大军,上面又刻上了字,其中著名的一句是:“头堆如瓜,血流似酒。”

诸葛亮大军留下石鼓之地是个战略要地,中国人称之为“长江第一湾”,因为在这里江水流速减缓,转了个180度的大弯。13世纪蒙古人入侵西南也是在这里渡过的长江。七十多年前,红军长征也是从这里渡江。在石鼓往上的地方,有一个纪念碑,纪念当地老百姓连续奋战四天四夜帮助18000名红军战士渡过金沙江的事迹。在纪念碑处可以一览长江景色,从青藏高原奔涌而下的江水在此喘了口气,继续奔流向前,进入等待已久的虎跳峡口中。

思绪再回到丽江,我仍然坐在酒吧里,在毛主席挥舞的手臂下反复思考到底该去哪里。我又要了一杯卡布奇诺,重新点燃一支吸剩的雪茄,翻阅酒吧自制的记事本,上面有以前的游客所写的留言。有一段署名为“纽约的斯泰西”,文章中这样写道:“我明天要去大理治疗狂犬病,真吓死了。我在虎跳峡东边的一个村子被一只恶狗咬伤了。虎跳峡很壮观,高耸入云的花岗石壁,漫天蝴蝶,脚下是奔腾的长江。如果你跟我们一样,要待两天,可以住在核桃村客栈,进入峡谷走6个小时即到。从客栈再走4个小时就到虎跳峡的东端,我就是在那里被狗咬的。千万小心。很多狗都携带狂犬病,但无症状。另外,丽江的医院没有治疗狂犬病的药。虎跳峡值得一游吗?等我到大理才能知道答案。”

看到这里,我喝光咖啡,马上安排如何去虎跳峡。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丽江没有直达虎跳峡西端的汽车,而去东端的汽车每四天才发一班。唉,下一趟车三天后才出发,而且票早就卖光了。我回到“彼得酒吧”,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这东西我喝着有点上瘾了,但这次我还加了一杯中国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