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朱雀山(第2/6页)

问:协会起什么作用?

许:在处理与政府的关系的时候,我们代表本省的寺庙。我们也给出家人提建议,诸如怎样组织宗教活动,哪些活动是允许的,以及在什么地方可以举办这样的活动,等等。中国自古就有佛教协会,还有道教协会。每一个县和每一个省都有一座特殊的寺庙或道观,负责管理宗教事务,全国也有一座这样的寺庙或道观。只不过现在我们使用“协会”这个词罢了,但是它的功能没有变化。我们料理由单独一座寺庙无法独力完成的宗教事务,或者帮助解决发生的其他问题。

问:这些寺庙属于谁?

许:它们属于管理它们的委员会。一个寺庙委员会可能包括二三人或二三百人不等。委员会决定怎样筹集资金和分配资金,是否维修寺庙或者买新毯子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任何住在寺庙里的人,都是委员会的一员。每一座寺庙管理自己的事务。协会不介入,除非我们受邀帮助解决某个问题。

问:学校里上佛教课吗?

许:小学和中学里没有,但是有几个大学有佛教课程。过去我们也上课,但是被迫中止了。最近很多人要求我重新开课。我们一筹集够买书本材料的资金,就准备开课。几乎每个省都有某种形式的佛学院。我想现在有二十多所了。我们陕西省还一所也没有,但是我们希望将来能有。

我与许力工的会面是在1989年的秋天。第二年三月下旬,我又一次拜访了大兴善寺。我走过几树迟开的杏花,一大片连翘和一棵已经准备好迎接夏天的古老的葡萄树,来到后面的大殿。在大殿里面,我遇见了寺庙的方丈慧玉(音译)。他七十八岁,自从四十年前从河南省过来以后,就一直住在这座寺庙里,已经出家五十年了。尽管他对自己的坏膝盖作了让步,拄了一根拐杖,但是他仍然精力充沛,几乎用不着陪护左右的那几位弟子。他说,寺庙里的常住和尚有二十位,不过加上云游僧,常常达到一百人。

慧玉的眼睛总是半闭着,这说明他花大量的时间打坐,而且他特别爱笑。我想他可能是一个禅宗和尚,可是他却谈起了净土宗的修行。他说,中国仍然有开悟的大师,只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多了。很不巧,他要出席一个会议,因此我们的谈话很简短。但是在弟子们催他离开以前,他建议我去拜访南五台的隐士。在古代,南五台通常是朱雀街上那些向往林泉的云游者们落脚的地方。我谢过了他,向大门口走去。

去年九月,在出门的路上,我曾经驻足观看一场由陕西省气功协会举办的气功治疗表演。气功协会从大兴善寺租了一栋楼做医院,同时作为全省气功协会的所在地。在里面,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正绕着一个妇人转圈。她闭着眼睛,在疯狂地旋转,时而呻吟,时而大喊大叫。年轻人用手引导着,仿佛在控制她的运动。我看了大约二十分钟,但是这个场面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结束似的,于是我走了。

距离那次的表演已过了六个月,这一次,我决定停下来进去治治病。自从回到中国以后,我的胳膊上长了一种疹子,它顽固地抵抗着两位普通医生所开的各种药片和软膏。我登了记,付了相当“昂贵”的医药费——三十元人民币,也就是六美元。

医生的名字是何建新(音译)。除了治病,他还是中国国家气功团的团长。这个气功团在各国巡游,用练气功练出来的特异功能,使各国观众目瞪口呆。“气”是一种能量,它是空的,既存在于体内,也存在于宇宙中。何建新给我两只手都切了脉,然后说,这疹子没什么,只是受了风而已。他让我站着,两腿分开,闭上眼睛,然后开始围着我转圈,哼哼着,用他体内气的运动,作出搅动声和嘶嘶声。这样做了几分钟之后,他让我坐下来,然后开始往我体内扎针灸用的针:在我的拇指和食指之间,脖子后面,胳膊上,膝盖上,以及脚踝上。然后他让我闭上眼睛呼气,我仿佛是一只被针扎了的轮胎。

当我坐在那里“漏气”的时候,他给其他病人治疗,偶尔回来捻弄一下那些针,并喊叫着把他的气泼洒在四周。最后,他给我开了一种草药。两天后,疹子消失了。

在此期间,我决定采纳慧玉的建议。我把自行车换成了一辆小汽车和一位司机,然后沿着朱雀街的现代化身长安路,向南五台进发。长安路在它的古代副本东面的一百米处。

从大兴善寺向南走两公里,我们在杨虎城将军墓前停下来。他的墓保存得很好。20世纪20年代,杨虎城曾经从地方军阀手中解放了西安,并保护了西安不受地方军阀的侵害。后来他协助张学良拘禁了自己的总司令蒋介石。在古代,旅行者们在这里逗留,是为了参观牛头寺。但是现在它已经不在了。此外,他们在这里逗留,还为了参观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杜甫的祠堂。

公元712年,杜甫出生在邻近的河南省。但是他的祖辈却住在长安南面的少陵原,后来他的创作高峰期大部分是在这里度过的。实际上,他把自己称为“少陵野老”,并把他的诗集用少陵来命名。公元770年,当杜甫在长江南岸飘泊的时候,他去世了,被埋葬在湖南省的长沙附近。他死后大约一百年,为了纪念他,有人在这里建了一座祠堂。从那时候起,这座祠堂已经被重修过几次了。

我爬上杨将军墓后的山坡,去参观杜甫祠堂的现代版本。它建于1960年,但是已然被委弃给了荒草和小鸡。在旁边的一栋建筑物里面,我找到了正在切菜的管理人员。他出来了,给祠堂开了锁。在一座空荡荡的大殿中间,有一尊落满尘土的杜甫石膏像,手里握着一片他生前从来没有拿过的玉笏。还有一尊刻在石头上的肖像,它甚至更脏,而且到处是蜘蛛网。

在外面,沿着一条油漆剥落的走廊,我浏览了几块明清两代纪念重修这座祠堂的石碑。很显然,大约每两百年左右,就有人想复兴这座祠堂。但是同样很显然,这样的意图是短命的。将军的生活过得比这个国家最伟大的诗人好。

我们继续向南又走了一公里,再次停下来。在一所学校的后面,就在少陵原西边的下面有两座塔,它们是华严寺最后的遗迹。华严寺始建于公元630年左右,是中国佛教华严宗历代祖师的驻锡地:杜顺、智俨、法藏、清凉以及宗密。宗密是华严宗的第五代祖师,也是最后一位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