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卷 猫物语(白) 第恳话 翼·幻虎 002

听说阿良良木的妹妹——火怜与月火,每天早上都会勤快地叫阿良良木起床,无论是平日、假日或节庆日都不例外,未曾中断的每天叫他起床。阿良良木对此似乎感到非常困扰,但是在我眼中完全是『感情很好的兄妹』。

应该说,我羡慕至极。

我衷心这么想。

在这个世界上,被妹妹仰慕到每天早上都会来叫起床的哥哥究竟有多少人?

不过以这个场合,我羡慕的或许不是阿良良木本人,而是羡慕每天都能看到阿良良木睡脸的火怜与月火妹妹。

真的是羡慕至极。

我衷心这么想。

至于我——羽川翼每天是怎样醒来的?如同阿良良木每天早上由妹妹叫醒,我每天早上由伦巴叫醒。

伦巴当然不是羽川家养的猫,也不是我有个叫做「羽川伦巴」这种奇特名字的妹妹,没有故弄玄虚,就只是自动扫地机的名称,型号是伦巴577。

设定早上六点自动启动的高性能扫地机,每天都会来轻敲我的头让我清醒。

令我舒畅清醒。

虽说如此,伦巴和别种吸尘器一样,打扫时会发出不小的噪音,其实在它沿着走廊接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但我直到它轻敲脑袋才肯起来,就这样闭眼等待着这一撞。或许是因为我向往着『被某人叫醒的感觉』,向往着这种『叫醒感』吧。

换个诗情画意的说法,就像是睡美人。

不对,既然对方是扫地机,再怎么形容应该都不会诗情画意。

我居然形容自己是睡美人。

而且以伦巴的立场,打扫走廊时有个家伙睡在中间挡路,它只会觉得碍事吧。

是的,我睡在走廊。

在独栋住家二楼的走廊铺被褥睡觉。

我自己认为这是稀松平常,理所当然至极的事情,但似乎并非如此。所以自从我不知情说出这件事,并且失去一位朋友之后,我就尽量避免说出这件事。

虽说如此,如今我并不想要求一张属于自己的床。

已经成为理所当然了。

不想改变这样的理所当然。

我从来没有「想要自己的房间」这种幼稚的念头,对了,我最近和班上同学战场原成为好友,觉得这件事让她知道也无妨而告诉她了,结果她说:

「什么嘛,这不算什么,像我家根本没有走廊。」

从父女共住一间公寓套房的战场原同学来看,或许这是奢侈的烦恼,何况我并没有为此烦恼。

不。

或许不该这么说。

我推测自己或许不想把这个家当成『自已的栖身之所』,和动物标记地盘的行为相反——我或许想和这个家保持距离。

不想在这个家留下自己的痕迹。

丝毫不想。

或许是这样才对。

……我非得推测自己内心想法,只能用『或许』这种词的原因,目前暂且不提。

「总之无论我至今怎么想,再过几个月就完全不重要,所以要避免深入思考。」

我自言自语收起被褥。

我起床还算利落。

应该说,我不太清楚『睡迷糊』是什么感觉。

我的意识开关,或许分明到不必要的程度。

该睡则睡,该醒则醒。

这是我的看法。

「我这方面的心态肯定和普通人有出入,阿良良木也经常说『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奇迹』这种话……不过用奇迹形容太夸张了。」

我继续自言自语。

虽然在外面不会如此,但我在这个家里总是经常自言自语,因为没这么做可能会忘记如何说话。

我对此不以为然。

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会想到阿良良木并且自然露出笑容,我对于这样的自己同样不以为然。

我将被褥收进储藏室,前往洗脸台洗脸。

然后戴上隐形眼镜。

以前戴普通眼镜的时候,对于直接把镜片贴在眼球的行为,我害怕得完全不敢想象,而且刚开始果然也怕得几乎是闭着眼睛戴上镜片(这是譬喻),不过像这样习惯之后就没什么了。

凡事只要习惯就好。

因为鼻子与耳朵没有负担,甚至比戴眼镜轻松。

不过想到明年之后的计划,无论是隐形眼镜或是普通眼镜都会有不便之处,我最近甚至想下定决心,在毕业之前鼓起勇气接受近视雷射手术。

我整理仪容之后前往饭厅。

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以及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一如往常在饭厅以同一张餐桌各自吃早餐。

对于进入饭厅的我,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我也没有看他们。

只是位于视线范围不算是「看」,内心的目光随时都能移开。以内心的眼睛看事物很困难,不以内心的眼睛看东西很简单。

在饭厅响起的声音,只有电视里新闻主播报导本日头条新闻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

比起同在饭厅的两人,远方电视台的新闻主播似乎离我更近。

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甚至想对这位主播小姐道早安。

这么说来,我不知道多少年没在这个家说出「早安」这两个字了,我试着搜寻记忆却完全没有头绪。我记得曾经对伦巴说过五次早安(如前文所述,并不是睡迷糊所说的,是真的道早安,那台自动扫地机的动作莫名像生物),但我真的未曾对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以及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说过早安。

连一次都没有。

哇。

这令我感到惊讶。

我曾经对阿良良木说『我自认有试着亲近父母』这种话,这句话似乎和真相不同。不过我满口谎言并不是现在才开始。

我这个人以谎言组成。

和真实相隔甚远——这就是我。羽川翼。

毕竟从名字就在骗人了。

我无声无息关上门,没走向餐桌就进入厨房。虽然是为了做阜餐,但我希望尽可能晚点靠近他们所坐的餐桌,我难免有着这种念头。

这只是无谓的抵抗,应该说空虚的抵抗。

但还是允许我进行这种程度的抗争吧。

还没有达到武装政变的程度。

我内心不太想把这里称为「我家」,总之羽川家的厨房有许多烹饪器具,砧板有三张,菜刀有三把,汤锅与平底锅也各有三个,其中代表的意义正如各位所想,住在这个家的三人,会各自使用不同的烹饪器具。

这也是我说出来之后,害我失去一位朋友的事情之一。

浴缸的热水有人泡过就会全部重放,衣服也是分开洗,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不过很神奇的是,我完全不认为这样有问题,即使因而失去好几位朋友,也从来没想过羽川家应该改成和别人家一样的做法。

只是因为出门的时间大致相同,所以『凑巧』在相同时间吃早餐,不过只像是在餐厅共桌,三人毫无对话,也不会有人顺手帮另外两人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