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走(第2/3页)

我又好气又好笑,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在榻榻米上躺一会儿,我拿凉毛巾给你敷一敷。”他从洗手间拿来沾凉水的毛巾敷在我眼睛上。

“一会我领你去吃点东西。”他说。

我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都失踪了我还有心思上班吗?”他揶揄道,“嘿,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没上班呢?”

我说我辞职了,他赶紧说:“太好了,咱不伺候德国鬼子了,你也不用去找工作了,直接上我公司去干吧。我那里正缺少一个总务。”

我说我可能会离开C城,他沉默了,我的眼睛被毛巾遮住了,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能想象肯定和刚才在门口一样阴沉。

他叹了口气,说:“C城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

我说我很留恋这里的朋友,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他冷笑道:“在下能被算在朋友之列总算不枉此生。”

我说你不懂我的感受。他便哼了一声,说:“不就是失恋的感觉吗?一个人一生不受几次这样的打击不能称其为人生。”

我说反正我是要走的。

他哦了一声道:“选一个有飞机的城市,这样我去看你也方便。”

我说你真的要去看我吗?

他没好气地说:“嗯,这个时候我不乘虚而入难道要我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吗?”

我把毛巾一扔,瞪了他一眼:“别对我太好了,你会很惨的。”

他把手一摊:“我现在已经很惨了,你没看到我戒烟了?老难受了。”说完往嘴里扔了一颗咖啡糖。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说真的,蒋杰,世界上比我优秀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你不用这样对我,真的。”

他斜着眼看着我,笑道:“瞅你那俩小红灯泡眼,还跟我说真的,说真的,你一跟我说真的我就受不了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他抱着双臂也瞅着我直乐。不管怎么样,至少那一刻我不是那么忧伤。

我跟苏苏说我要离开C城了,苏苏立刻把我骂了一通,她气咻咻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词:“为了一个男人,嘿,为了一个男人,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你疯了还是堕落了?你的豪言壮语呢?你的大女人主义呢?就那个德国佬不是吗?你能不能稍微拿出一点“二战”的恒心与决心把这个法西斯彻底忘记掉?我们活着为了什么?及时行乐!你这样伤心难过大动干戈地搬到别的城市,他领你的情记你的好吗?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了,楚颜,德国佬不爱你了,或者耍你了,又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你一辈子就为他活啦?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吊死在一棵茄子树上你可太傻了,远的不说就说蒋杰吧,对你多好?九头鸟说认识他这么多年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样掏心挖肺的,人家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品有品,哪点比那个绿眼睛黄毛鬼差?你眼睛被眼屎糊住了还是咋的?非得悲悲戚戚拿热脸蛋蹭人冷屁股,却把真正对你好的一脚踩到地底下?”

苏苏这一通破口大骂把我骂得寒毛倒竖,我心里知道她也许是对的,但是我不由自主却只是想逃离,就像我小时候做错了事,明知道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却非要躲到后山的山洞里。

苏苏的话无疑对我起了一些作用,于是我临时改变了策略,我说我要出去旅游几天这样总行了吧,苏苏问你想去哪里?

我的眼前刚好一本杂志,上面一个大图片俨然是美丽的秦淮人家。我想起秦淮八艳,觉得那是一个浪漫之都,也许适宜消磨掉一些关于爱情的记忆,于是指指图片说:“我要去南京。”

苏苏点点头笑道:“那你去吧,说不定还可以碰到几个多情的江南才子。”

我立刻打电话订好机票,收拾了行装,给数码相机充好电,备齐了换洗衣服,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咬了咬牙,把手机卡取出来扔进了垃圾篓,我要让Michael从此再找不到我,“Michael,”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从此,你失去我了。”

我在大街上的报刊亭买了一张新手机卡,给苏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走了。也许回来,也许不再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请你不要等我。苏苏说呸,你还整成诗人了,你要是不回来,小心我去扒了你的皮。

我从通信录里找出了蒋杰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摁下拨号键,有一些美丽,悬而未决也许更好。

就这样我故作轻松地蹋上了旅途。

三月底的秦淮河畔果然美丽,我坐在夫子庙前吃糖葫芦,望着那么狭窄的秦淮河搞不懂曾经为什么有那么多风流雅士会为它痴狂。当C城还是光秃秃一片冬景时,秦淮河已是两岸春光,这让我想起小学一年级时念过的一篇课文:大兴安岭,雪花飘舞,长江两岸,柳树发芽,海南岛上,鲜花盛开,啊,我们的祖国多么伟大。

就这样我百无聊赖地一边闲逛,一边找乐子。待了一个星期之后,觉得C城离我越来越遥远,当我站在紫金山巅遥望古长城,当我站在音乐台中间听见一群群白鸽扑棱的声音,当我听到鸡鸣寺传来的阵阵诵经时,我想也许我真的应该留下来,留在这个温婉的城市。

当我这个念头才刚升起时,苏苏的电话就来了:“你在哪?”

我说我在莫愁湖边走呢。

“那你一会还打算去哪?”

我说也许我一会儿去玄武湖。

苏苏说那你好好玩吧,便收了线。

我拿数码相机在莫愁湖一顿乱拍,有日子没有见到这样美丽的阳春三月了。我在莫愁湖边投了一枚硬币,我希望我从此此生无忧。

告别了莫愁湖我便打车去了玄武湖,南方多湖泊,所以南方人的性格也多温婉,比起我那更往南的故乡来说,这里的人说话比较糯,尤其是女孩子,好像都娇滴滴的。

我在玄武湖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对岸垂钓的老者,觉得他的生活比我更有意义,我是为了躲避一段感情,而他正在等待鱼儿上钩。

我喜欢这样有着柔软的绿色垂柳的湖边,远处的桃花或浓或淡地盛开,有什么比这一刻更惬意呢?也许我真的应该留下来。

“非常清闲自在啊。”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确实是蒋杰,那个喜欢坏笑的蒋杰。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吃惊不小。

“看到我这么激动,话都说不出来了吗?”蒋杰故意皱着眉头道。

“别告诉我你跟踪我。”我笑道。

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拿眼睛斜我:“美得你吧,我刚好来南京出差。”

“你刚好来南京出差,刚好在玄武湖碰到我?”我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