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TAT(第2/3页)

盛明的手抖得厉害,仿佛意识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连呼吸都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小段妈忽然蹲下身把盛明和盛夕抱在怀中。

盛明安静地搂住了小段妈,企图将自己小小的、微弱的力量传递给看起来就像纸片一样脆弱的小段妈。

小段妈吻了一下他们的额头:“宝宝,听外婆说,昨天晚上妈咪回国了,只是路上出了一点事情……”

盛夕安静地听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小段妈。

面对孩子的眼神,小段妈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哽咽了半天,盯着盛夕。

就像是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的答案,在无数的猜测和忐忑之后,终于迎来了凌迟的一刀。

盛夕的眼泪没有过度的就落了下来。

硕大的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用力的擦了一下脸,然后继续看着小段妈。

小段妈低下头,然后擦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悲伤的笑容:“现在就在医院里,昨晚上爸爸也在医院,外婆现在带你们进去好吗?只可以进去十五分钟,时间到了就出来,知道吗?”

盛明扭过头,死死盯着重症监护室门口,好像要把那里盯出一个洞。

护士面带不忍,打开门,盛明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然后缓缓地加快速度,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

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就连哭也是狠狠咬着嘴唇,直到看见床上躺着的段移。

苍白的脸,比脸更苍白的嘴唇。

段移就这么平静的闭着眼,就像死了一样,睫毛都不曾颤动。

下半张脸覆盖着呼吸机,藏在薄薄的被单下面,几乎感觉不到生命的起伏。

安静地只听得到机器“滴、滴、滴”的声音。

房间里陌生的机器,可怕的长针,颜色诡异的输液袋,长长的输液管落下来,不像是给段移输液,像是要抢走他生命里最后一点儿力量。

盛明想抓住段移的手,但他的手上到处都埋着输液的针,他不知道该抓哪里,手在半空中停顿一会儿,只抓住了衣角。

段移身上已经换下了昨天血迹斑斑的衣服,穿着一件盛明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的无菌病服。

他的手颤抖一下,想回头看小段妈,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盛云泽。

“爸爸……”盛明叫出声。

盛云泽好像是盛云泽,又好像不是盛云泽。

盛明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盛云泽露出这样一面,无力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他的心中泛起恐惧,眼泪几乎止不住往下掉,恐惧让他猛地扎进盛云泽怀里,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服:“爸爸!”

盛云泽把盛明跟盛夕都带了出来,重症监护室的门缓缓关上。

盛夕这才惊醒,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想要挣开他,重新跑到段移身边,他在盛云泽怀里挣扎的厉害。

盛夕嚎啕大哭,虽然不懂生离死别的意义,却也感觉到了一层玻璃隔着两个世界。

段移的世界是很安静的,他的世界虽然吵吵闹闹,可他不想要。

走廊里回响着孩子撕裂的哭喊声,盛夕哭得停不下来,只要一放手他就要往重症监护室跑。

盛云泽把他抱在怀里,就像抱着最后的希望,他竭力想从孩子身上得到一点安慰,用力地拥着盛夕。

盛夕感觉到自己肩膀湿了一片,渐渐地停止挣扎,安静地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一处空白的墙壁。

“爸爸,我不哭了。”盛夕似乎还没有从巨大的悲伤中回过神,声音还在一顿一顿,说话也打结巴,带着哭腔:“你也不要哭了……”

盛云泽依旧狠狠地抱着盛夕,一动不动,盛夕拉开了一点距离,替他擦脸,小心翼翼地。

他没见过盛云泽这样,所以能模模糊糊意识到段移恐怕不是简单地生病或是感冒。

正因为如此,盛夕才无法克制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

像风中的落叶一样,在盛云泽怀中细细的颤抖。

盛云溪赶过来,便看见盛明站在重症监护室前,她顿了下,开口:“宝贝,到姑姑这儿来,让爸爸单独待一会儿。”

盛明从刚才到现在就趴在巨大的玻璃上,他没有盛夕那样任性,只是谁来拽都拽不走他,只死死地盯着段移,希望下一秒就能看见他从病床上坐起来,和他打招呼,或者像平时一样把他抱在怀里揉脸。

“我就在这儿等着。”盛明固执的站着,和他爸当时挺像的:“他醒来就能一眼看到我。”

边说边抬起手臂擦眼泪,盛明转过头:“姑姑,你走吧,我一个人等。”

盛云溪蹲下身,不知道怎么跟盛明解释:“宝贝……”

她往上看了一眼,止住即将要落下来的眼泪:“今天叫你们来就是看一眼……宝贝,你要永远记住……”

“我不要。”盛明头一次反驳盛云溪,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就像按了暂停就能不看到最喜欢的角色死亡一样。

段移喜欢这么干,盛明和他一样,学会了逃避。

“你走吧,姑姑,我要在这里等我妈妈醒来……”

盛明一边哭一边用力的推着盛云溪,想要把她推开。然后双手抱着腿坐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感到最安全的姿势。

“你走吧姑姑,我一个人、一个人等就可以了……”

他不断地抽泣,浑身都颤抖起来,哭得极为伤心,让盛云溪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盛云溪别过头不忍看,走廊的窗户明明都开着,外面的阳光却无法照射进来。

她听见孩子们的哭声越来越小,盛夕在盛云泽怀里安安静静的睡着了,盛明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仿佛也是哭累了。

盛云溪动作很轻地把盛明抱起来,他的手还死死的抓着墙沿,盛云溪把他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盛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五指抓不住东西的时候,就像感受到自己要被抱走了,眉头微微皱起,眼泪横着滑落进了发间。

“我带他们去睡会儿。”盛云溪接过盛夕,她看着盛云泽:“哥……你多陪一会儿段移……”

盛云泽没看她,也没回话,盛云溪:“医生的意思你也听明白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哥——”

盛云泽站起身,与她擦肩而过,盛云溪急急忙忙喊道:“哥!”

她想再说什么,却意识到什么,然后把话吞了下去。

重症监护室的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

护士有点儿犹豫,想说这么频繁的进入重症监护室对患者身体不好。

但是一想到床上这个年轻人都快死了,又释然了,脸上流露出一点儿不忍:都快死了,还是让家属多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