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家

李虎丘与何洛思留了下来,每日里随着李语冰忙于救治垂死挣扎的非洲饥民。与李语冰接触的越多,越发现这位老姐内涵深刻不同凡响,简直就是尊活菩萨。虎丘已萌生退意,他现在觉着自己没像何九姑娘似地反被李语冰影响的不思还乡就已不错了。连日来,虎丘舌绽莲花,多次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的结果却往往是反被李语冰说的爱心顿生,摩拳擦掌要与非洲饥民共存亡。所幸虎丘这辈子眷恋红尘,酒色财气声色犬马的生活方式已融入骨髓,自问这一世都不大可能达到老姐的人生境界。这才每次都及时悬崖勒马。没中了老姐的反间计。

几次下来,李虎丘基本已放弃劝其回心转意的打算,并非虎丘没义气,实在是天鹏兄爱上的女人太与众不同,试问,一个肉眼凡胎的家伙怎么可能渡化得了得道的菩萨?

李语冰常爱念叨法国作家西蒙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演讲:“我亲眼目睹了一场革命,参加过特惨的战争,当过逃兵,挨过饿,被逼进行重体力劳动,经历过各种各样要命的病,接触过神父和烧教堂的人,资产阶级和无政府主义,哲学家和文盲,跟地痞流氓抢吃抢喝,后来我绕了地球一圈——但我活到七十二岁,仍没有发现生活的意义。”她没有活到七十岁,也没有被逼着进行体力劳动,但她的人生中所经历的痛苦却未必比西蒙少。她不但口才了得,而且在内能心口如一,在外则知行合一。

营地的伙食极差,每个人的热量供应皆有规定。那些白粥烙饼蔬菜罐头李虎丘吃了两天就腻歪了,觉得嘴里淡出个鸟来。于是便盯上了荒漠中垂死与酷旱作斗争的野生动物。每天夜晚,总有一大群孩子围坐在篝火旁期待着李虎丘烧烤好的肉食。自从来了个李虎丘,营地四周的野生动物出现频率锐减。尽管如此,却无一人因此讨厌李虎丘。就连动物保护主义者麦克都包括在内。营地所有人都希望虎丘与何洛思多住些日子才好。不过,李虎丘眼见老姐誓要将‘圣女’进行到底,苦劝无果后几次想走,何洛思却总说再住些日子。

何洛思对李虎丘的打算早已从不看好到嗤之以鼻,何九姑娘现在觉得自己深受李大姐的佛光普照,精神世界已高尚的像一朵扫尽尘埃的降世白莲。她对这里的一切投入了极大热情,只不过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过惯了,何洛思会做的事情实在不多,营地里各行各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几乎没有。洗纱布人家嫌她浪费水和宝贵的消毒剂。分粮食她每次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看见是小孩子或者老弱妇孺的便多给些,青壮年的便少给些,其结果自然是引来纠纷无数。虽然如此,但何洛思仍乐此不疲。

在此期间,何九姑娘甚至拒绝与虎丘行房,理由是外面的饥民那么痛苦,咱们不好太过欢乐。李虎丘觉着她的理由有点扯淡。在这营地里住了快俩月,期间李语冰亲手接生的孩子就有几十个。虎丘说人家饿着肚子都不忘穷欢乐造小孩,咱们实在没必要苦行僧似的为难自己。何洛思有几次架不住他的魔爪和花言巧语的攻势,半将半就的让他得手几次。结果就是在这边第三个月时,她发现自己的月事不来了。何洛思认为这是虎丘打算离开这里耍的阴谋诡计,但大人可恶,孩子却是无辜的,何九姑娘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终于答应近期内离开非洲。

何洛思开始出现妊娠反应时,打水井的专业队伍已经历了六次失败的尝试,在巨额佣金的诱惑下开始尝试钻第七口井。井队的老板认为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钻出水来。但李虎丘说只要相信,奇迹就会出现。井队老板心中对李先生的话不屑一顾,但看在十倍价钱的份儿上还是决定开钻第七口井。结果奇迹真的出现了。当甘洌清澈的水从地下千米深处喷涌而出时,井队老板几乎把李虎丘当成上帝来崇拜。营地的人们聚在一起换个舞蹈,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贼王也禁不住跟着众人一起又笑又跳。

印度少女扬·达维是李语冰的中医弟子,跟李李一样也是生具异香的体质。也是营地的医疗官之一。在这几个月当中她多次找李虎丘的麻烦,甚至有时候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李虎丘对此表示理解,他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因为之前在赌桌上得罪了这小姑娘。但当地下泉水喷涌而出时,她第一个拥抱的人正是李虎丘。

一个女孩子如果对每个人都很好,惟独对你从来不假辞色,甚至故意做出厌弃的样子,却还常常出现在你面前时,绝不会是因为讨厌你,多半她是喜欢上你了。只是由于各种原因难以启齿而感到矛盾纠结。

※※※

傍晚,还是那个山坡,李虎丘和李语冰。

“这就要走了?”李语冰手里拎着酒壶,难得的流露出难舍之意。上一次面对分别时她不肯稍加辞色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因为她怕天鹏哥会舍弃一切留下来,她知道那男人一旦留下就不会离开。但在自家弟弟面前却不必有此顾虑。即令她再如何强大,也始终是个人,并且是个心思细腻,情感丰富的女人。

李虎丘指着山下的巨大蓄水池,说:“力所能及的事情已做完,虽然做了点善事,但我这辈子是肯定与天堂无缘了,来之前本来打算劝你跟我一起回去,但来这以后才发现,你和我不但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心性也是如此相近,一切以我为主,本心自由不愿受任何外物影响。”

李语冰道:“应该是你像我才对,这叫先有其姐后有其弟。”说着呵呵一笑,举起酒壶道:“来,姐祝你一路顺风。”

李虎丘接过酒壶,痛饮了一大口。酒是虎丘从欧洲带来的。在当地酿粮食酒是违法行为,因此十分难得。虎丘喝了一口便将酒壶还给李语冰。道:“酒里兑水了,不好喝,你留着慢慢喝吧,等我回去以后就安排船再送一批物资过来,到时候一定给你带几十桶最好的白兰地。”李语冰道:“最好还是二锅头,洋酒怎么好喝也喝不出家的味道。”李虎丘满口应承。

山坡下,小姑娘达维正专心致志在草丛中寻找可用的草药。姐弟二人都注意到了她。李语冰说:“她今年才十九岁,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李虎丘道:“等到她二十九时也许早已忘了我长什么样子。”李语冰笑了,“女孩子一辈子只有一个十九岁,谁都没有权利替她选择该去喜欢谁。”李虎丘不愿多谈,索性闭口不搭腔。李语冰大体能明白他的心思,对此她也持肯定意见,之前的话不过是站在达维的立场说的。话题一转,又道:“回去以后替我跟他说,有合适的就找一个吧,别等了,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光,人一辈子好时候也就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