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矮小的高人(第2/3页)

还是老韩见多识广,马上以江相派的切口答道:“祖师遗下三件宝,众房弟子得真传,乾坤交泰离济坎,江湖四海显名声。在下是第十六传探花韩枫,禀承师命闯江湖,出身原是翰林院。打扰无非子前辈清修,还望见谅。”

“你们是江相派的,难怪一身铜臭味。”无非子眼皮抬了抬,面露鄙夷之色,根本不把二人放在眼里,“早就知道你们这帮人靠不住,一定是段七那个混小子告诉你们我在这里吧。”

这位高人实在是太狂妄了,段七前辈怎么说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居然管他叫混小子,陆钟的眉头不禁一皱。

“小子,我说错了吗?别说是段七,就是你们这帮江湖骗子的祖师爷玄机子也只能算我师叔,那个老不修仗着点小聪明就敢开宗立派,真是不自量力,到头来只赚到一点养老钱却连命都丢了,简直可笑至极。”无非子一开口就数落江相派的第一任通天教主,竟然还称之为老不修,真是傲慢至极。

陆钟这才想起段七说过,眼前这位貌似中年人的高人其实已经快满百岁了,只是他道行高深,容貌也显得年轻。

“前辈所言极是,您是方外高人,修炼的是出世之术,百年之后当能飞升成仙。玄机子前辈虽然没有练得不坏真身,好歹也养活了一大帮江湖兄弟,正因为有了他的关照,我们这个小小的门派才得以在江湖上立足,多少也是有些许功德的。”老韩说这番话时语气十分绵软,但话里的意思却显而易见:您这位高人修炼的是自己,得道的也是自己,而咱们的祖师爷却是为一帮兄弟谋饭吃,您是渡己,祖师爷是渡人,纵然您段位高出一大截,但思想境界还是比不上祖师爷。

“功德!笑话,你们一帮小小的骗子能有什么功德?”无非子仍不拿正眼看老韩,这句话也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老韩知道这位无非子多年闭关修炼,接触的人和事并不多,再加上修为高深,秉性奇傲,一般人不会放在眼里。但话说回来,要是被他真的看中,待遇自然大大不同,“听说前辈很早就去了南洋,对咱们这边的情况不太了解,江相派的兄弟对待同道的义气日月可鉴,还有……”

“哼,既然你们这些人有本事,又何必来找我,有事就去找你的江湖朋友帮忙吧。”无非子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韩,他可不想听晚辈的晚辈在这里说教,站起身来,打算拂袖而去。

“前辈请留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可请您听完再走。”老韩知道非常人说非常话,决定兵行险招激他一激,“您从南洋万里迢迢赶到这葛岭上修炼,虽然也同样养气采水,但如果不肯帮我的话,您的修炼不论再如何精进也不会达到葛道士那种境界。”

“此话怎讲?”无非子停住了脚步,所有关于修炼的事在他看来都是天大的事。

“葛道士不仅仅修道,他也为百姓苍生做了很多好事,他修炼了自己也施益于人,正因为此,他才能修成正果。”老韩有意把话留了一半。

“你说我不帮你就达不到葛道士的境界,是什么意思?”无非子面有愠色,他的脾气并不是很好。

老韩微微一笑,这位前辈终于肯认真听他说话了,这才把最近如何遇到段七如何得到《扎飞篇》,如何指望陆钟振兴门派的事都给说了。他没忘记把自己这帮人虽以行骗为生,却是盗亦有道劫富济贫,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交代一番。末了,还特意说是玄机子叮嘱得到《扎飞篇》的徒子徒孙,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向无非子讨教,书中所述扎飞的内容还不及无非子所知的一半。只要得到无非子的真传,定能重振师门,为老百姓多做点好事。

老韩加油添醋的潜台词就是“您帮了我徒弟就等于帮了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是行大善积大德”。夸张归夸张,目的只有一个:把这位超级牛的前辈哄开心,让他老人家赐教。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钟发现无非子的表情从完全不屑到微微动容,最后又刻意地恢复了原来那副傲得死人的表情,师父的话显然起了作用。

老韩从始至终都是和颜悦色,无非子听完这番话,居然没有马上拒绝,也并不看师徒二人,只转过身对着山下的西湖美景,思忖了半晌才说:“好歹我也是你们的前辈,既然连玄机子都这么说了,我不帮忙说不过去。但你们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让我先想想,随我来。” 他自顾自地下了初阳台,朝着蛤蟆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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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子似乎是答应了,但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还未可知。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让陆钟惊喜了,他和老韩相视一笑,“师父,您真不是盖的。只要他老人家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亮,咱们就有办法。”

亭子里还剩下两桶清水,陆钟赶紧拎在手上,走在老韩身边朝着无非子的方向追去。无非子人矮腿短,走起路来却格外迅速,在清幽的山径上如仙人般很快就飘得远了,陆钟和老韩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追上他的身影。

下得山去,无非子在黄龙体育馆附近的街道拐来拐去,最后来到一家古香古色的宅院。陆钟拎着两桶水,赶到门前时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老韩更是咳嗽连连。只见门檐上挂着一块不大的绿檀招牌,那招牌的年代久远,生着一层厚厚的苔衣,正中两个丹红行草:问馆。

问馆?这位无非子的主业怕也是看相测字之类的营生。老韩说过,跑江湖的相士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正所谓“医要守,相要走”才能赚大钱。在他的印象中,这类相士并不体面,光是那个卜卦的“卜”字,看起来就像一根竹棍加一只破碗。闲坐街头算命的大多是最末流的,地位比丐帮人士高不了多少,不过真正上了档次的大相士就不同了,在古代相士封侯拜相的也大有人在。

就拿老韩的师爸傅吉臣来说,他当年帮广州“南天王”陈济棠看过一次相,批过几句话后,这位大军阀就决定跟桂系军阀联手,发动了轰动一时的两广事变。傅吉臣是老韩的师爸,他的本事自不用提,而这位无非子比傅吉臣的辈份还要大上半级,又经过这么多年的潜心研修,他的本事究竟有多大,陆钟实在无法想象。

这宅子门不大,院子却不小,而且是最标准的苏式花园,亭台楼阁景中有景,不论站在哪一个视角,眼前的画面都是最完美的。

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里才发现,谁也不能以目测判断这里面究竟有多大。杭州的房价贵是出了名的,这么大的园子肯定是王爷之类显贵的故居。除了地方大景色美,假山旁边随手放着的蝈蝈笼是清代牙雕,画案上歪倒着的是雕工精湛的犀角笔筒,名人字画更是随处可见,多得就像假的。屋内的家具不是紫檀就是黄花梨,茶几上的壶乍一看满是茶垢污糟得紧,待老韩拿在手里稍加端详就发现了“桑连理馆”的底款,那可是价值六位数的蔓生壶。以见多识广著称的老韩也忍不住叹出了声:“前辈真是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