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里边有夜晚(第2/5页)

“没有啊?”杨墅赶忙下床,快步走到客厅,一眼看见阳台上的纱窗是开着的。

纱窗永远不可能也不需要打开,不然它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它存在的意义是遮挡蚊虫。由于夏季天热,为了空气流通,每晚窗户都是打开的。走到阳台,看着洞开的窗口,杨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朝客厅里跑。衣挂上的裤子不见了,每晚脱掉它必然会挂在衣挂上。

一楼的康大姨这时拎着一条裤子出现在门口,由于门大开着,她直接喊了一声。

“小杨,这是你的裤子吗?”

“我看看。”杨墅跑过去,接过裤子,仔细端详,“是我的裤子。”

“你看,我就说是你的吧,我印象里你是有这么一条白色的牛仔裤,因为我没见咱们小区里别人有穿过这种白色的牛仔裤。”

“这裤子我昨晚睡觉时挂在客厅的衣挂上了,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杨墅翻裤兜,裤兜是空的,裤兜里有几百块钱,一毛不剩。

“我要去早市买菜,顺便扔垃圾,这条裤子扔在垃圾箱的旁边,我一眼看出可能是你的裤子,还以为你扔掉不要了呢,捡起来看看,哪儿都没坏,好好的。再一想,谁扔裤子也不能把挺好的一条裤子连着这么好的裤带一起给扔掉啊,这不就捡回来了。”

“糟糕,爸,咱们家进贼了。”

杨墅的心一沉,立即想起包里的六万块钱,忙跑进杨东海的房间,打开壁橱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冷汗瞬间从头发里流出来。壁橱里叠放整齐的衣裤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个被挂在最里面铁钩上的包,此时扔在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上。打开包,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转回身,看着房间里处处被翻动过的景象,那被掀起的床垫,那被打开的抽屉……

“爸,完了,完了。”

杨墅看着杨东海惨白的面孔,仿佛在看自己的脸。他踉跄地朝杨东海走去,却眼前一黑,立时身体软成一摊泥巴,摔倒在地上。

杨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站在敞开的房门口说话的邻居,感到一种如坠深渊的绝望和悲伤。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最近小偷盗窃猖獗,这才知道,原来最近被盗的不止他一家。小区里的几栋楼,甚至附近小区的住户,都有在后半夜遭到入室盗窃的。

两个警察来到家中,其中一个警察进来说的第一句便是:“又一家。”

另一个警察背着一个皮包,手里拿着相机,走到阳台拍照,嘴里说:“都一样,也是从一楼和二楼的防护窗爬上来的。”

一楼为了安全必然要安装防护窗,一楼安装,那么二楼必须也得安装,因为一楼的防护窗对于二楼来说,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爬梯的作用。杨墅家是三楼,被偷的危险性因为高度降低了,但并不说明就没有危险性,所以最好也该安装。可小区里以前都没有发生过这种偷盗,因此他家便没有在意,一直也没想到要安装。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对于杨墅家来说,晚得再无丢失的机会。

警察在各处拍了照片,简单地问了杨墅几句,然后把他带上他们的车,要拉他去派出所做笔录。杨墅坐在车里,感到虚弱,虚弱得身体好像随时要化为一股烟雾。

“真丢了六万多?”警察不大相信,因为一般家庭好像平时不会留六万块在家。

“真的,这几天要装修房子用,都是借的。”说出“都是借的”这四个字时,杨墅好像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委屈的,是哽咽的。

“你家是被盗窃人家里损失最多的,前天有个女的丢了一件貂皮大衣和一条金链,但好像也不值六万吧。”开车的警察说。

“这钱找回来的希望大吗?”杨墅问。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这应该是个团伙作案,很有可能是一伙外地来的盗窃团伙,他们在各省市流窜作案,已经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我们正准备蹲点打埋伏呢。”

“希望他们还会作案,但这个希望估计很小了。”开车的警察接着说道。

“为什么?”

“他们贼着呢,他们清楚他们得手了一笔大数目的,势必会引起附近居民的高度警惕以及我们的高度关注,那样他们再作案自然难度就会加大许多,重要的是危险性高了许多,所以这时他们应该会考虑离开,继续前往别的城市流窜,或者铜城的别的区。”

“难道非得等他们再次作案才能抓到他们吗?”

开车的司机无奈地笑了一下:“听过捉贼捉赃这句话吗?没有证据的话你说谁是小偷谁会承认?钱都是一样的,你的钱上有能证明那钱是你的记号吗?所以就算知道谁是小偷,可你没有当场抓住,你怎么证明他是小偷呢?被偷盗的小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都是老小区,老小区没有门卫,没有物业,更不会有监控头。他们都是惯犯,作案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来得快,走得快,打一枪换个地方,现在说不定就已经不在铜城了。所以不在现场抓住他们,你说我们得怎么抓住他们?”

杨墅的心彻底凉了,找回钱的希望看来彻底灭了。

杨墅从派出所里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心里又气又恨,特别委屈,觉得老太爷对他为什么这么吝啬,真的是非要把他逼到绝境里吗?

天空像是在回应杨墅,特别应景,布满了阴云。

手机响了,接听电话,是柏蓝的声音:“在家吗?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杨墅突然很想哭,可他忍着没让自己那么窝囊,平静地说:“妹子,我今天不吃饭了,你也别过来找我了。我……我们的香草天空蛋糕坊不开了,你再也不用每天跟着我到处跑到处忙碌了。你找个班上吧,红豆要是还缺人手,你就回到那里继续卖蛋糕吧。”

“怎么啦?杨哥你受什么刺激啦?”

“开不成了,开不成了……”杨墅沿着马路往前走,摇摇摆摆,趔趔趄趄,精神恍惚地嘟嘟囔囔说,“开不成了,开不成了……”

“杨哥你到底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杨墅握着手机,垂下手臂,视线一片空白。

“你在哪儿啊?”声音源源不断地顺着手臂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