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2页)

眠眠抱着它的尸体,一直努力地叫它名字,想把它唤醒,可它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醒不过来。

小小的孩子,第一次经历永久的别离,瘫坐在草地上,嚎啕大哭。

程安好用手轻轻合上密斯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它用它的一辈子陪伴他,临死,也没等到他回来。

眠眠突然冲进屋子里,在房间拿出他的电话手表,蹲在密斯身边,哑着嗓子拨通了他的电话。

程安好静静容他发泄自己的悲伤,不安抚也不阻拦,因为这对于眠眠,也是一种残酷的成长。

很快,电话通了。

眠眠的眼泪流得更凶。

“爸爸,密斯死了。”

听到那边的回应,他脸上一瞬呆滞。电话挂断后,他低着头,吸吸鼻子,哭声更悲伤。

眠眠可怜的眼神直直看向程安好,嘴角委屈地弯着。

“妈妈,接电话的是奶奶。”

“奶奶说,爸爸住进医院,一直没醒来。”

“.…..”

***

程安好没想到,这么快会再次回到B市。

密斯走的那天下午,她接到了乔芝月的电话。

她在那边泣不成声,苦苦哀求她过来看他一眼。

程安好不知道他那两周有意或被迫参加了多少酒局,能把一个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男人,喝出胃穿孔,昏迷不醒躺在医院。

护士刚测的体温,四十一度,高烧。

据说,在他结肠上,还检查出几处息肉,不排除有家族遗传型息肉病的可能。

在听乔芝月说,她的外公是因为结肠癌去世后,程安好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这种肠腺癌,高发于十五岁左右青少年,越早发现越早治疗,痊愈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在许箴言这个年龄确诊这种疾病,几乎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胃穿孔今天早上已经做完手术,出血部位已止住,肠息肉切除后,标本送去进行病理活检,确定它的良恶性。

可能是体内炎症未消,消炎药水一直挂着,他还是高烧不止。

从他第一次出现,到之后的每一次重逢,许箴言就像春日挺拔的青松,在远山屹立,不声不响,沉默安稳地给她最坚定的力量。

而这次,他骨瘦嶙峋,面色苍白若纸,紧闭着眼睛,叫他,再也没有回应。

程安好坐在病床边,用沾湿的棉签,润湿他干涩的唇。

她到B市已经是晚上八点,现在,窗外月色高悬,已过十点。

月光照进来,凄白的色调,落在他眼睫之下,浓密的睫毛留下好看的阴影。

还在杨城的时候,眠眠跟小伙伴玩在一起,有人觉得他睫毛太长像女孩子,他苦恼地忍着痛自拔睫毛。

被她发现了,她骂了他一顿。告诫他不能因为别人定义的好坏,去做伤害自己的事。

而病床上毫无知觉的人,眠眠漂亮的眉眼,一分一寸,都像极了他。

“许箴言,那你呢?”

“你不是面都不露就能直接寄离婚协议书吗?现在这幅样子,做给谁看?”

她叹气,肩膀软绵绵塌下。

“会死吗?”

过了几分钟,静谧的房间,针落地声也清晰可闻,她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下一秒,她几乎恶毒地断言:“死了更好。”

可嘴上就是这样说着,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越擦越多。

委屈,心慌。在死神面前所有的人性,都变得特别脆弱。

她抱住他闲置在外的左手,伏在病床上痛哭。

爱干净的许箴言,应该有几天没有洗澡,身上透着明显的汗味,而他却不自知。

程安好吸吸鼻子,不嫌弃地把眼泪蹭在他衣袖上。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短短两周,成了这幅样子。

但她清楚知道,她宁愿他要强地不肯说出一句质问或挽留的话,她宁愿他从头至尾误解她的初心与用意,也不要,她爱了这么久的人,苍白颓然地睡在病床上,等待死神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