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谢谢，有被烦到！

436

我曾想象过很多次，老顾从我生命里彻底消失时，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可能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我拉着条大红横幅吹着唢呐为他送终。

可能是欢天喜地载歌载舞，我在太平间看见他被撞得稀烂稀烂面目全非的尸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独自呆怔在餐厅里，摩挲着巨额的银行卡。

437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突然很想哭，这薄薄的一张卡片，如何就轻易买断了我长长的人生呢。

438

但是总比没有好。

439

小姑娘的矫情是情趣。

老姑娘的矫情是做戏。

多灾多难的老姑娘的矫情是欠社会教育。

440

我立马收拾好了那点小情绪，安稳地进入了自己中老年富婆的新身份里。

441

但是顾无情好像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都非常的低迷，我问过他好几次原因，他仿若未闻，或者皱着眉说一句“没啥”。

他跟程颐再也不一起上下学遛狗了。

442

事情搞得比较僵，我溜到老钱家里跟她商量对策。

老钱也直皱眉：“别的我不知道，小颐最近也挺奇怪的。”

我寻思程颐已经够奇怪了，还能奇怪到哪去呢。

“上次我回家，看见他自己给自己炒了盘鸡蛋，一个劲儿往自己嘴里塞，边塞边哭……给我吓一跳。你也知道，他原来很讨厌那个味，我在家里给他做他都得发脾气。”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感到无比的担忧：“小颐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有点什么疾病？”

老钱不高兴了：“嘴闭上。”

443

我联合集美老钱，强行做了干预。

我把两个孩子叫在一起，试图人工调和。

从他们互穿开裆裤开始讲，讲到他们日复一日情比金坚的兄弟情。

直到近些时日的争执。

程颐说，都是他的问题，他无法原谅顾无情。

顾无情说，他解释的很清楚，他想让程颐快乐。

444

可是他们俩的表情，都带了点不自然。

445

结束语的时候，顾无情说：“不管怎么样，程颐，你都应该是懂我意思的。”

程颐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藏了起来，说：“谢谢，有被烦到。”

446

这次是顾无情扑上去揍程颐了。

447

他明显比之前水平进步了很多。

448

在一旁观战的时候，我幸灾乐祸对老钱说：“你还真别说，多跟校霸玩一玩也是有好处的。”

老钱冷哼了一声。

我指着战局：“你看，跟周琛在一起练了练，我儿子出拳都有劲儿多了。”

449

可能是我的错觉，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都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我还未来得及细细分辨，此时静寂的含义。

就对上了，我儿子绝望的眼神。

450

程颐开始还手了。

451

他俩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愈发坚决。

我隐约觉得我好像是反向助攻。

452

高二下这段时间是学习高中知识的最后冲刺阶段，大家都抓得很紧，看着我儿子整天青白着脸，悻悻地，我心里也不得劲。

有一天他突然说：“妈，我想出国。”

453

我窝在沙发上，眼睛看着耽改剧，脑子里将这个事快速地过了一遍，然后问他：“你想好了么？”

“嗯。学校跟时间我都看了，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事来得很突然，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跟妈妈说实话，你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没，没有……”顾无情坐在我身边。

他早都比我高了，在我身旁直挺挺地坐着，将我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像棵小劲松。

454

我想了半天，说：“那你自己拿主意吧，钱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455

他侧过脸，盯着我。

我假装不知道，盯着电视。

顾无情突然就伸出长长的胳膊，圈住我，将脸埋在我的颈窝。他很重，呼吸是滚烫的。

他在颤抖：“妈，对不起。我不想逃避的，可我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