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道可道 第一零四章 我的道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但心中所想却大不相同。

大多神仙心道,这老君果然本领高强,据说这妖猴也是太乙金仙的道行,远远强于我等,在老君手中却也灰飞烟灭了。一些有心计的道,老君哪老君,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即便炼了这妖猴,也不能在此地说出,一旦传扬出去,那妖猴的众多兄弟岂不为他报仇?到时,即便你有天大本事,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又如何防范得了,你那兜率宫只怕真不得清净了。

有几个身份了得的却是半信半疑,真武、紫微二人自然是不信的,那妖猴乃是灵明神猿转世,老君若能舍得炼了才怪。

玉帝却道:“炼得好!正当杀鸡儆猴,老君此举乃是炼猴骇群妖,看天下妖类还有哪个敢再作乱!”

王母见玉帝夸赞,与旁边仙女低语几句,这仙女手捧玉盘,两枚大株蟠桃半红半绿喷吐甘香,送至老君桌上。

老君见王母奉礼,却不能失了礼数,急忙起身道谢。

众人借此机会,又饮了一轮,那托塔天王李靖自讨个没趣,悻悻然回座去了。

欢饮之后,赤脚大仙行至庭中,先与玉帝施礼,又来到老君面前道:“老君轻描淡写,将那妖猴擒住,深感我道家法力博大精深,特具交梨两颗,火枣数枚奉上,还请老君笑纳。”交梨火枣乃是能使凡人白日飞升的仙果,颇为奇异,老君也不推辞,呵呵道谢,将这果子收了。又有南极仙翁上前,奉了紫芝瑶草,碧藕仙丹,老君亦同样收了,也有些伶俐的,身上带着奇珍异宝的散仙,亦上前敬献给老君。大多人看看口袋,自觉自己这点玩意实在拿不出手,便只好作罢,暗恨自己错过一个结交道教之祖的机会。

一场大宴饮了将有半日,众皆酩酊,老君辞了玉帝,不回自己那兜率宫,却径直往玉清境而来,他来至大殿,静坐观界,大吃一惊。

但见界内六十四国,田垄间忙忙碌碌,一派丰收景象,再观欺心国内,民风大转,那大儒孟轲已被奉若国师般的人物,弟子遍布国内,讲学授道。

老君掐指一算,呵呵笑道:“好猴子,好一个神猿,便再给你个造化又何妨?”

※ ※ ※

悟空遣走虎力大仙三人,修行一月,便依言按国探查,发现虎力大仙三人此事果然做的无可挑剔,各村各镇均知授粉之法。他再回欺心国,见孟轲在欺心国内威望已非比寻常。

于是他放下心来,只专心修行,在这界内,愈读那《道德经》愈不愿停下,此处学经修炼速度快得出奇,自身造化突飞猛进,初来界内时的淡紫色光团,此刻大了一圈,颜色也变得深了一些。

这一日他正于一座孤山顶上静坐,忽觉头顶有一物落下,他手疾眼快,伸手捉住,竟是一个偌大的蟠桃!

这颗蟠桃,扁扁圆圆,半红半绿,上生紫纹,悟空接了过来,不必细闻,也觉异香扑鼻。悟空不明所以,如何这虚空之中竟会落下蟠桃?

他想了想,此事蹊跷,还是谨慎些才好。此处乃是老君之界,这蟠桃绝非俗物,说不准便是王母园中的蟠桃。但人心难测,在弄清楚来历之前,还是不敢轻易吃下。他想了想,将这蟠桃收入了虎力大仙那乾坤袋中,早年与牛魔王闲谈,曾说到乾坤袋中储物,可万年不损。

据称,这紫纹的蟠桃乃是最好的一种,吃下一颗可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这话多半是吹嘘,想那人参果树乃是开天辟地的灵根,也不敢如此说,蟠桃树能批量种植,功效多半比不上人参果。但即便如此,也算天地异宝了。

太上老君,何故赠我蟠桃?

蟠桃啊蟠桃,凡修仙之人,哪个不盼着得到你,到了手中却不吃的,除我老孙之外怕是少见。悟空将蟠桃收了起来,再不去想。

这颗蟠桃扰了修炼的心思,他便索性起身,去往欺心国寻孟轲。

孟轲此时堪称飞黄腾达,与之前那落拓书生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在欺心国都城之中,国王钦赐偌大一座豪宅,仆从数以千计,又有门生无数,遍布国土之内。每每出行,必前呼后拥,排场不下于帝王。

孟轲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了白衣书生而起。心中感慨万千:我举数十年之功,日日传道讲学,功不及一镇;然不过半年,竟位及如此。而今欺心国内百姓手中捧的,眼里看的,心中记的,尽是我孟轲手著,不必许多时日,这欺心国便将更名大仁国了。然平心而论,这并非我之功,乃是那书生仙力使然。如此说来,岂不是书生之道力不逮,唯有神仙最不凡?既然如此,我等求学问道又有何用?莫如一同修仙,自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

悟空万万想不到,他做了一番手脚,竟使孟轲产生了修仙的念头。他来到欺心国都城,只稍一打听,便知孟轲所在。

孟轲此刻正于书房中发呆,忽地眼前一花,见那白衣书生现于眼前,他惊喜万分,心中正有一个大大的问题,要教这书生解惑。

孟轲施礼道:“上仙,可盼了你许多日子了。”

悟空笑道:“你在此界已住了数十年,为何又急在一时?”

孟轲道:“一成不变时,只混沌度日了,一旦事兴,便急了。”

悟空道:“时急时缓,却非大贤所为。”

孟轲道:“书生问道,与仙家相比直有云泥之别,悲莫大矣。”

悟空问道:“为何有此念头?”

孟轲也不隐瞒,于是将自己近日所想与悟空直言了。

悟空哈哈大笑,自己在那小镇中听了孟轲名字,已是先入为主,自认为这便是亚圣孟子了,却忘了就算是圣人也是自孩童长起,自己却忽略了这点。

此刻他已明白,此时的孟轲,虽亦能著书立说,却还不是那个已成大家的孟子。他问道之心不甚坚固,与自己在大恶国遇到的那几个善人相比,已大大不如了。心中之理随外物而变,早落了下乘。

悟空于是做了一篇谶文,吟道:“道家传下玄妙文,佛家颂经入相空。儒者仁义礼志信,万道同源并无宗。心中义理若常变,到头终究一场空。”

孟轲身子一震,悟空这几句话正中他的要害,他沉思一阵,不由得脸颊赧红,心中羞愧之意难以自抑。“心中义理若常变,到头终究一场空。”自己若就此放弃自己的“仁”道,转而修仙,他日再遇到比修仙还强的道法,还改不改?母亲自幼时便教导自己,做事要从一而终,自己只见了修仙的好,却连最简单的至理都抛之脑后了,如何不羞?

他做了一个长揖到地,再起身时,脸上神色变得坚毅无比,孟轲来到桌前,将案上一张写满“道”字的绢帛一把扯碎,朗声道:“终有一日,教我孟轲之道天下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