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阳(第3/4页)

而此时,明惑领着三位弟子,也跟了上来。明玑稍做示意,这波人马便渐渐向阴阳宗那边靠近,中间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眼见着便要靠近宗主云辇,只是周围那些“莲瓣”余势不消,看起来并没有开门迎客的打算。

如果真是如此,明心剑宗可就尴尬得很了。

便在此时,明玑向李珣眨眨眼,持剑的小指微微向阴阳宗云辇那边勾了一下。

李珣稍怔即明,当即扬声道:“甲子前,在北极蒙秦宗主救难于生死之间,在下虽不才,今日愿以生死报之!”声音激荡,遍传数十里,天上地下,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这边说得冠冕堂皇,明玑也在一旁敲边鼓:“秦宗主对我宗弟子有恩,我宗自然没有旁观的道理!”若说灵竹的分量还有些不足,那么明玑此话出口,就连做为当事人的李珣都分不清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更别提那些瞧热闹的旁观者。

宗主云辇中稍稍静默片刻,终于有了响应。开口的正是秦婉如:“善因善果,本座身受了。

“明玑仙子,多年不见,一身侠骨,犹胜往昔,这位,便是明心灵竹吧,当年不夜城一别,却不想道友鹏程万里,令人刮目相看。”听了这柔和婉转的声音,李珣暗吁出一口气,这下面子、里子都有了。明玑看似莽撞的行为,却在情义上捆住了阴阳宗。

不但解了眼下的套子,还重新给了阴阳宗转变立场的空间。

如果秦婉如不是真的傻了,至少在近期内,她应该会选择和正道九宗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最终受益的,仍是正道九宗。

“真是一石数鸟的好手段!”李珣暗赞一声,却又见到水镜洞天外,一个人影浮空而起,大袖飘飘,腰缀铜镜,正是水镜先生。

他的修为比之妖凤、厉斗量自然远远不如,不过身为地主,开口调停,却是天经地义。

“厉宗主、秦宗主,还有栖霞元君,诸位都是水镜宗的客人,若在此有任何损伤,都非敝宗愿意见到。水镜不才,愿居中调停,请大家暂止干戈,如何?”听着水镜嘴里“在此”、“暂止”等等言语,李珣忍不住想笑,只是,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高空中一道目光射来,打在李珣身上,竟让他全身为之一热。这显然来自于妖凤。而几乎就在同时,身后宗主云辇中,也有目光投射过来,同样定在了他的身上。

受此刺激,李珣忽地想起,对他而言,在场诸人的关系,真是乱得无以复加,只是想想便觉得头疼。抽空看了眼不远处的灵机,这个修为最弱的兄弟,固然明显有些怯场,可因单纯而显现在脸上的神情变化,却让他不由得好生羡慕。

双方的目光几乎在同时移开,紧接着,秦婉如已抢先在云辇中发话:“多谢水镜先生好意,只是本座誓与掳母至仇不共戴天,此间再没什么余地可讲!”除了李珣这种深知其中关窍的人物,在场修士都是满头雾水。

只可惜,不管是秦婉如还是妖凤,都没有闲心解释。

这边话音方落,高空中妖凤便冷讥道:“古家追捕逃奴,是情理中事,我这边也不用水镜你费心了。”听她自称是“古家”人,非但李珣,就连明玑、明惑等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这种事情约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凭的就是一点感觉,而妖凤此言,就等于是在上面涂了层怪怪的佐料,呛不死人,却让人很难有个好心情。

不过,受此干扰的,也仅仅是少数几人而已,像厉斗量就完全不受影响,他哈哈大笑道:“元君何以欺我耶?古志玄与阴重华的陈年旧事,我也知道一些,其中纠结暂且不论,只看其中的辈分……“说句对秦宗主不敬的话,这事情便是元君要管,也要去找阴重华才好,中间隔着辈分,也不好僭越不是?”也许是李珣的错觉,他隐约感觉到,当厉斗量扯出“辈分”这张虎皮时,上下四方的气氛似乎有了微妙的转变。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而接下来,妖凤的笑语便将这份异感击得粉碎:“奇谈怪论!我区区妖魔,听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抓个逃奴,哪来得这么多讲究?”话音方落,远方便有一人冷冷回应:“你有没有讲究无所谓,只要记得我们的讲究便成了。”能在妖凤眼前如此说话的,天芷上人当然算一个。

随着这针锋相对的言语出口,李珣便看到,久违的天芷升上半空。数月“不见”,她一身银灰长袍,风姿如昔,眉目间决绝寒意却越发明显。看起来,若是一言不合,她绝不介意和厉斗量合攻上去。

天芷一出,几乎可以代表正道九宗已打定了相助的主意,而其间又有明玑、李珣代为转圜,不惧阴阳宗反复,势头可说是彻底扭转过来。

妖凤双眼眸光如霜似雪,在天芷面上迅快一绕,随即又转而看向宗主云辇这边。

也许是错觉,李珣倒觉得她的眼神在自己脸上停留得长些。

旋即听她冷笑道:“羽侍可醒了?”这一句话将刚刚营造出来的杀气尽数卸开,众人发怔之时,唯有秦婉如及时回应:“家慈蒙元君照顾,尚沉睡未醒。”此话客气极了,却也阴狠极了,分明点出秦婉如与古家,确实是仇怨不共戴天。

妖凤却只当清风过耳,淡淡道:“还未醒吗?那倒真是可惜了。我向来知道,羽侍心中最慈,却不知可还能应在她女儿身上么?”说了这些若有所指,兼且晦涩难明的话后,她稍稍一顿,又轻叹口气:“都是女儿,怎么差得这么多?无忧,我们走了!”

“娘亲啊,哪有在这么多人眼前说自家女儿坏话的?”随着少女不依的娇侬软语,粉红色的身影乘着风,从高空中直落下来。眼尖如李珣者,还能看到她背后刚刚收拢进去的金属飞翼。小姑娘视周围数千修士如无物,一头钻进妖凤怀里,大撒其娇。

妖凤脸上神情虽仍是冷冷淡淡,但眼中的慈爱却是瞒不过明眼人。她轻抚少女松散的发髻,接着又伸指在少女脑门轻弹了一记:“说你了么?小心眼儿!”母女二人就这么把旁观者晾在一边,若说旁若无人,也是拔了尖儿的。只是,妖凤的言语中,味道怎么这么怪?

或许是李珣敏感,可他分明觉得,随着妖凤唇齿启阖,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不循任何介质,直抵他心中深处,荡起阵阵回音。

身后宗主云辇之上,秦婉如竟是出奇地沉默。

水镜洞天外的冲突还是草草收场,大多数旁观者只是看得一头雾水,带着疑惑渐渐散去。

此时最开心的大概就是水镜宗。

通过这一场水镜大会,水镜宗成功地将身上的压力卸下,再度成为一个称职的“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