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刎颈鸳鸯谁画眉 第二章 教剑娥眉,不殊三千健甲(第2/2页)

这时候,虽然时令已到了一年年底,但四时如一的龙域海底却仍是风光秀丽,幻美非常。水侯书房外,又正是临漪宫附近这片海底最美之地;微泛毫光的白玉小筑外珊林掩映,碧藻扶疏,如碧如蓝的海色水光在这些错落有致的藻丛珊林中几经折射,映到书房中已是光辉璀璨,如梦如迷。

只不过虽然书房前依旧是这样百看不厌的梦幻景色,现在房内之人却丝毫没心思观赏。

“没想这战局、竟糜烂至此啊……”

一想到眼前战事,水侯孟章便头疼不已。

特别的,昨日他还听斥候传来檄报,说是烛幽鬼方已正式与四渎水族、玄灵妖族结盟,一想到这,孟章便愤怒非常;郁气充塞之时,让他真想在这僻静书房中大喊大叫,宣泄情由。当然,这一会儿功夫中他最多也只是几次张了张口,并没真正喊出声来。

“唉!”

想到愤激之时,孟章不知不觉重重叹息一声,忖道:

“这些不知天道的愚人!天神为何不降下雷电把他们统统劈死!!”

正在郁闷发狠之时,孟章忽听门外脚步轻响,不多久便有一人走到自己近前:

“侯爷,婢子给你送茶来了。”

“嗯。”

孟章闻声抬头,见奉茶之人正是自己最喜爱的丫鬟,月娘。

“你放这儿吧。”

这种时候,孟章也没什么心情多说话,只淡淡吩咐了一声,便重又陷入到自己那个忧愁与狂暴交相错乱的世界中去。

“……”

见孟章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容俏丽的婢女迟疑了一下,也不敢多话,便执着茶盘转身走出门去,把房门轻轻带上。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半晌时候,心中有如风暴发作的水侯终于真正平静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便准备思索一下如何应对鬼方四渎两相夹击的困局。

只是,正在这时,孟章却忽然感觉到书房静静荡漾的水气中,突然传来一丝细不可察的波动。

“嗯?”

“有人舞械?!”

虽然这突如其来的波动极其细微,但又如何逃得过南海水侯的灵觉?

“哼!”

此际异常敏感的水侯闷哼一声,当即霍然起身,一阵光影纷乱后他那雄硕的身躯已穿过书房玉筑水晶花窗,转瞬就来到那异常波动的起源处。

“呃……”

当孟章倏然激射到书房外那片珊瑚密林的深处,到了波动的源头,见了眼前情景却突然一时愣住——

原来气势汹汹的水侯看得分明,就在前面不远处那株开满淡黄小花的海树琼枝下,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吃力地舞着一口剑器。

“月娘……”

让孟章错愕的是,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练剑之人,正是自己那个平日弱不禁风的娇美婢女。

而这时那个正专心练剑的婢女,听得有人叫她,突然吃了一惊,“啊”的一声,手腕一软,掌中握着的那口铁剑差点滑出手去。

“嗯?月娘你怎么也要舞剑?”

见月娘练剑,孟章正是十分诧异;因为他知道,在自己那八位贴身侍女中,这个和自己颇有私情的月娘最为文弱,平时也只让她干些端茶送水的轻巧活。谁知这位柔弱婢女,今日竟忽然一个人来林中练剑,还练得如此勤力,便不由不让孟章大为惊奇。

就在孟章发愣之时,那侍女月娘听主人相问,赶紧垂下剑器,慌张回答:

“禀侯爷,月娘不合私自跑开,伺候不周,请侯爷责罚!”

“哼!”

孟章心情正有些不好,这时听她这样答非所问,似顾左右而言他,不免生气,便疾言厉色又问一句:

“月娘,我是问你为何练剑!”

忽见主公发雷霆之怒,只听得“当啷”一声月娘吓得剑器落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连声告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见着侯爷心烦战事不利,便也想练武为侯爷分忧!呜~”

这话说到最后,自觉犯了大罪的慧丽侍婢已是泣不成声。

“……”

听得月娘之言,那原本气势汹汹的龙侯却是忽然语塞,一时无言以对。

“唉。”

“已到了要让自己女人上阵打仗的时候吗?”

忽然之间,千百年来最多只会愤懑愤怒的南海水侯,心中忽然大恸,只觉得双目湿润,鼻子发酸,一时竟似有眼泪要夺眶而出。

“唉……”

走前几步,在那位匍匐在地的女子面前停住,高大的水侯又叹息一声,便轰然跪地,将那个惊恐的婢女揽到怀中。

“月娘,你放心。”

虽然这时候只似是寻常的安慰,但水侯盯着怀中之人的视线,却彷佛已经穿过了那张布满泪痕的柔静面容,一直望到了遥远的北方。

“月娘,你放心。”

水侯的承诺又重复了一遍,对着月娘,也彷佛对着自己,喃喃地说话:

“呵……那成心作对的贼子,运数也快倒头了吧?”

说完这句诅咒般的话语,孟章语调忽又温柔无比:

“月娘,嗯,你这铁剑太重,待会儿我便去宝库中,给你取那把『逆吹雪』。”

“这『逆吹雪』,还是雨师公子骏台五百年前献来,锋芒雪利,轻盈若羽,真可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