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美人如玉剑如虹 第九章 笔阵生云,遮却色身幻影

惺忪的睡眼,犹未适应熹微的晨光;阳光灿耀的二字,正据满少年整个的视野。

“封神?”

醒言揉了揉双眼,再往四处瞅瞅,终于确认现在并不在做梦。

“这就是剑的名字吗?”

“封神……好大的口气!”

心中将这二字反复咀嚼了几遍,再回想起自己刚刚做过的离奇怪梦,醒言忍不住想到:

“这剑灵,是不是又在和我逗趣?”

“封神,说不定只是当年铸剑人的名字吧?嗯,这前辈姓封,单名一个『神』字。”

胡乱想到此处,心中倒是一动:

“这剑名有了,不知这剑灵有名字没?若没有,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正好无事,便来帮她胡乱取个!”

刚想到此处,还没等他去与剑灵感应,却发现眼前剑身上那两个大篆,正渐渐扭曲着形状。等揉了两三下眼睛再去看时,却发现原本剑身上的“封神”,现在已变成另外两字。

这两字笔画歪扭,虽然自成一体,古拙自然,但却殊为难认。翻来复去辨认了半天,才发现这两字为:

“瑶光”。

“瑶光,这便应该是剑灵的名字吧?”

“瑶光、瑶光……这词儿倒似乎挺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啥。”

“哈!这剑会写字,倒是有趣!”

想到这节,醒言忽想起一事,便在心中对眼前这古剑“封神”默祝道:

“神剑啊,不如、这剑上之铭,就写成『醒言之剑』如何?”

祷祝未毕,却见神剑微颤,嗡然有声,似是娇嗔一声;赶紧再去感应时,却已是毫无响动。

“其实俺只是开个玩笑,呵~”

见剑灵瑶光不再搭理自己,醒言只好讪讪笑着自我解嘲。

“哥哥,早上好啊!你起来了吗?”

问候如此礼貌热情,一定是可爱的琼肜妹妹。回头望去,正是琼肜居盈她们穿戴整齐,要来冷泉旁边洗漱。

奔到袖云亭中,小琼肜皱着鼻头说道:

“昨晚便想与哥哥睡在一处,可居盈姐姐说我身量小,夜里睡着睡着就要滚落山崖去。可居盈姐姐身量正好,却又不要和哥哥一起睡!”

小丫头一脸的遗憾与不解。

这样的童言无忌,那个正在冷泉边的居盈丫头,也不知听清没。只不过,她手中布巾,不知怎地却突然滑落地上。

而向来对小女娃儿这样童稚话儿不以为意的少年,此时听了,却突然不自觉便满脸烧红!这异常神色,过得好一阵才消褪殆尽。

幸运的是,现在东天里朝霞正映红了他的脸颊,一时也不虞让人看清脸上尴尬模样。而今个儿居盈洗面比平素时间长了许多;等她姗姗来到袖云亭中时,醒言神色早已回复了自然。

“居盈,你来得正好,”

待居盈来到亭中,醒言便开口问她:

“你读书多,帮我看看这俩字啥意思。”

说着,醒言便将封神剑递与居盈。

居盈执剑端详半晌,略略思忖一下,便将铭文涵义告诉身前少年:

“瑶光,北斗杓头第一星。”

“哦!原来如此。居盈果然是博学多闻!”

醒言闻言恍然,忍不住赞叹一声。

听他赞叹,居盈略有赧色;那琼肜小女娃儿则是一脸的欣羡,心中正憧憬着:

“居盈姐姐读很多书,总能得哥哥称赞。要是琼肜有一天,也能像她那样读很多书、写很多字,就好了……”

联想到自己那一手狗爬字体,小丫头便是一脸黯然。正在此时,却听少年惊声说道:

“北斗杓头第一星?!”

“原来,昨晚这梦,并不是完全荒诞无稽。”

当下,醒言便把袖云亭上这场怪梦,跟居盈几人讲述一番。虽然梦中之事向来只记得大体,但那偶然流光飞起,化身北斗第七星,与天罡六星争斗之事,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此事竟是这剑亲历?又或是有何喻意?”

醒言遂与居盈等人细细参详,只是总不得正解。最后,四海堂主下定决心:

“等哪天下山巡田,去传罗街上转转,寻个星相摊儿,让他帮俺解解这怪梦!”

于是,居盈与雪宜俱都散去,各自整理衣妆去了。只有琼肜还立在少年身边,仰脸说道:

“哥哥,你经常做怪梦吗?”

“也不经常~只是近来多些;可能有些嗜睡多梦吧。也不知和前些天去火云山剿匪有没有关系。”

“嗯!琼肜最近也经常有做怪梦呢!”

“哦?什么梦呀?”

“我梦到喷火的大山,还有掉不到底的大河!”

“还有呢?”

“就这么些了!我每次都梦到好多东西,可醒了就只记得这两样!”

小女娃一脸的怏怏。

“是吗?呵~其实做梦都这样,也没什么稀奇。这冒火的大山嘛,应该就是上次去的火云山;掉不到底的大河……哈!是不是上次看到那个坏家伙掉下山去,才做这梦的?”

这时他倒没想去寻什么解梦摊儿,自己便竭力帮着小女孩儿解起梦来。

确实,相对琼肜那许许多多的古怪念头来说,她刚刚所说的怪梦,看起来并不奇怪。原本,醒言还预备听到更为离奇的事儿。

现在,也不知少年怎么胡乱说了一通,便见这小女孩儿被逗得咯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便似觅食的鸟儿般雀跃着蹦到冷泉旁,让雪宜姐姐帮着洗脸。嗣后,少年也踱到岩泉边,撩起寒凉的泉水清洗脸面口牙,然后便端坐到袖云亭中,让寇雪宜帮着梳绺好发髻,戴上逍遥道巾。

在雪宜帮自己梳理头发的当儿,少年堂主张醒言,恰瞥到倚在旁边栏杆上的封神剑,心中不禁想道:

“唔,我四海堂中,至此便再无不识字之人!”

与往日略有不同的千鸟崖清晨,便在这样有些无聊的想头中结束。尔后开始的一天,又与往日无甚不同。

就这样又过了四五天,这天下午,醒言在袖云亭中参研“飞月流光斩”的法笈,用心研读一会儿,似是略有所得,便放下卷册,站起来略舒了舒腰身,歇息一下。他向远山浮云眺望一阵,又朝对面山上永不停歇的流瀑呆呆出了会神。依稀可辨的流泉铮淙之音,正与葱绿山林中嘶嘶蝉鸣声一起断续传来。

流翠的青山,徐来的清风,悦耳的泉声,正让这山中的夏日变得格外的惬意清凉。

正享受着这自然造化的恩赐,醒言忽觉着四下又似乎有些过于清静。略一思量,便知道为何这样。轻手轻脚走到一间石居侧屋前,隔着棱窗望进去——

呀!果然不出所料,那原本正应读书习字的琼肜雪宜,现在都已经伏案悄悄睡着。

安憩着的雪宜,仍保持着清泠秀淡的姿容;侧伏在案的琼肜,头脸正枕在臂上,小嘴儿微开,口鼻一歙一张,嘴角旁隐约有水痕一道,恰似那粉荷露垂。显然,这小丫头正是午梦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