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美人如玉剑如虹 第十三章 水月流虹,我醉欲眠天风

琴临秋水弹明月,客至奇峰扫白云。

——佚名

正当千鸟崖星光满地、歌舞盈空之时,忽见那东天上,正有两点灿然的剑光,朝这边飘射而至。

正在吹笛的少年,立即感应到有不速之客来访,便停下口边笛儿;心念电转处,那把正在瀑琴边忙得不亦乐乎的瑶光神剑,已是倒飞而回,紧紧握到少年手中。

还未等翩跹于月空中的灵漪雪宜二人回到崖上,顷刻间这两点剑光已飞临千鸟崖山前。

“何处仙客,降我罗浮赏月?”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醒言握紧剑柄的手立即放松。皓洁的月光中看得分明,那个发话之人,正是自己的掌门灵虚真人;而另外一位,则是弘法殿清溟道长。

现在,灵虚道长正飘然立在一把白如霜雪的飞剑上,在月空中微微澹动,如立水波之上,意态从容,望去如若仙人。而素以法力闻名的清溟道长,这时便显出功力高下来。与灵虚不同,他现在正在千鸟崖前不住盘旋,虽然速度并不急促,但与灵虚子那份如立平地的悠然姿态,自不可同日而语。

见得掌门突至,那飘泊在半空中的寇雪宜,如同受惊的小鹿,飞鸟堕地般投到千鸟崖上,紧靠到醒言身旁。而那位龙族公主灵漪儿,见二人到来,却是不慌不忙,翩然飘飞到灵虚面前,淡淡说道:

“你是何人?却来搅我清兴。”

灵漪正歌舞到兴头上,却不料被这俩老头从中搅扰,心中颇有些不高兴。

醒言耳力颇佳,灵漪这倨傲话儿自然一字不差传到他耳中。当即,这位少年堂主心中大急,正要出言缓颊之时,却已听得掌门谦恭答道:

“回告仙子,贫道乃罗浮山上清宫灵虚道人。我与清溟师侄,只是闻得这千鸟崖仙乐缥缈,不知发生何事,便来打扰;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仙子海涵。”

原来,灵虚真人正在飞云顶与门下弟子同乐佳节,忽闻得抱霞峰方向异曲喧天,也不知发生何事。心中又着紧那千鸟崖上之人,便赶紧跟弟子门人告罪一声,拉上清溟道人,同往抱霞峰来察看。

听得灵虚子答言甚恭,又听说他是醒言掌门,这位骄傲的龙族公主便不在矜持相对。只听她嫣然一笑道:

“还以为是哪来的不速客,却原来是上清掌门。仙子不敢当;本宫乃四渎神君的孙女,封号灵漪便是。”

一听此言,顿把灵虚真人惊得慌忙稽首礼敬道:

“不知上仙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仙子见谅!”

见自己尊贵无比的掌门,见到灵漪如此惶恐礼敬,那位与少女嬉笑惯了的少年心下倒有些不解。他却不知,灵虚再是天下道教领袖,但却还未得道飞升;但凡这人间修炼之人,又有谁不是位列仙班之人的后辈?因此他这般礼敬,却也是理所当然。

正在醒言觉着灵漪还不够礼貌,便要出言相劝之时,却听得那四渎龙女随意笑道:

“不知者不罪。况且我家醒言还在你上清门下,还要有劳灵虚真人多方看顾——我这小友,人虽惫懒,但还算聪明,有啥好法术你尽管教他,不怕他不会。掌门你可不能藏私哦~”

这大模大样的话儿说到最后,却是小儿女情态毕露。

灵漪这一番话,“她家”那位醒言,直听得哭笑不得。而那位灵虚掌门,却还在谦恭答道:

“张堂主天资颖慧,贫道何敢藏私!便连上清宫压箱底的秘技都授与他了……”

正在醒言要出言证实之时,却见那位一直在空中盘旋的清溟道长,突然落到千鸟崖上寇雪宜跟前,盯瞧一阵,转脸跟醒言讶声说道:

“怪哉,据我所知,醒言堂中这女弟子,只是平民落难之人,又怎会习得飞天之术?”

此言一出,醒言立时冷汗涔涔而下。

此疑问不可谓不致命。要知道,现在连他自己都不会御剑飞行之术,又何况寇雪宜那样的凭空御虚?这次与上回赵无尘之事不同,就算他再机敏百倍,却也再生不出啥办法开脱。

于是,便如晴天击下一道霹雳,霎时间醒言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神震惶,嘴角嗫嚅,口中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

而寇雪宜见得堂主为难,便决心要将自己之事和盘托出,并说明醒言并不知情。若有啥严厉处置,自己一人生受,只与他人无关。

正在这尴尬时刻,却听得那空中的仙子,正传来一阵有如甘霖般的仙籁神音:

“清溟不必疑惑。雪宜她是我闺中好友,是我遣她入得四海堂中。醒言他当年也没出过啥远门,最远也就到我家。我怕他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罗浮山,那偷懒脾气发作,不好好修行,便请雪宜妹妹托辞入得四海堂,也好早晚监督他用心进学。此事却是连张堂主自己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

现场中除了灵漪、醒言、雪宜三人外,灵虚清溟琼肜居盈等人,俱都是恍然大悟。

“神女此言,正解贫道多日之惑。有此神人居于门下,实在是上清之福!只是却有些冒渎了。”

灵虚一揖,转身朝寇雪宜、琼肜二人含笑眺去。虽然他口中话儿说得谦逊,但从那一脸掩不住的笑意,显见这位掌教真人心中正十分高兴。

见灵虚被自己骗过,心思玲珑的龙女心中暗笑,口中却淡然答道:

“好说。”

“那就谢过上仙!今日贫道与师侄不告而来,多有搅扰,已是大罪。不敢再耽搁神女清兴,贫道就此告退。”

“甚好。”

于是,灵虚微一示意,便与清溟道人腾空而起,各归本殿去了。

见二人行远,那位白衣飘飘的仙子立即飞堕落地,立在醒言面前,一脸慧黠的笑道:

“怎么样?替你掩过尴尬事,却要如何谢我?”

“呵呵呵……谢是自然,大不了过会儿吃蟹时,俺不与你争抢便是!”

彻底搬去心中这块大石,醒言心情正是大好,言语也变得轻快起来。与这对老熟人互相调侃不同,那位寇雪宜却已是拜跪在地,口中称谢不止。见她认真,灵漪倒是慌忙将她扶起,微笑道:

“雪宜妹妹不必记挂心上。这世间之人有一奇怪处,便是逢人最讲来历,也不管她现下情形如何。姐姐今日,只不过略偿他们所愿而已。”

正说到此处,醒言接口说道:

“雪宜你却不可哭泣,今日正是良辰美景之时,落泪不祥。”

原来少年最知寇姑娘脾性,怕她感动哭泣,便出言预先制止。

“谨遵堂主之命。”

雪宜回答之中,果然已带了几分哽咽之意。

“只顾说笑,却忘了喝酒赏月了。”

居盈见着这情景,赶紧岔开话题。经得灵虚、清溟这一回拜访,此时已是月移中天。巨大的银盘,正洒下千里的清辉,让罗浮山野中的花草林木,如覆上一层皞洁的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