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剑十年磨在手 第二章 水龙吟处飞神雪(第2/3页)

见他困惑,那老者呵然一笑,说道:

“小哥处事机敏,这记性却不甚佳。昨天在那鄱阳湖上,蒙小哥替我宣扬当年事迹,临了又赠诗一首,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听了老丈这话,醒言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昨天下午鄱阳湖上那番凶异景象,太过惊世骇俗;后来又紧接着一遭儿“惊艳”,他也被震得七晕八素,此刻对自己在那天变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已是糊里糊涂了。

见醒言还是怔仲,那老丈却也不多加解释,只是说道:

“老夫闻得先贤有言,『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小哥这几日的作为,正是那天大的『无心为善』之举!”

听得此言,绑架过上官,一直心怀鬼胎的少年却是心中一跳,正待说话,却见那老丈已是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

“惩强扶弱,不求己报,正是我辈大好男儿所为!痛快!可浮一大白!”

说罢,老丈一仰脖,骨嘟几声一杯烈酒就到了肚里。咂了咂嘴,他又说道:

“一想昨日之事,便是痛快!老汉还想不到小哥作得一手好诗,想那句『醉倚周郎台上月,清笛声送洞龙眠』,妙!畅快!真个是淋漓尽致,又可浮一大白!”

话音未落,这矍铄老丈接连仰脖,又是两杯烈酒下肚。不知是否酒喝多,这老丈现在话也有些多了起来:

“两位却不知,老夫向来都是疾恶如仇,最看不得好人遭罪,恶人逍遥!唔……好一个『清笛声送洞龙眠』!便看在此诗份上,老夫今日也要给小哥送上一份小礼!”

说到这里,这位意兴豪侠的老头儿显已有七八分醉意,满脸通红,端的是憨态可掬。也不待醒言父子搭话,他便起身,口齿含糊的说道:

“等一等,待我看看这袖中带了什么物事。”

可能这老丈出来时颇为仓促,这会儿在宽大袍袖中一阵掏摸,却是半晌无功,当下那张醉脸便更加赤红。

见此情形醒言便说道:

“其实老人家也不必客气,小子这正是无功不受禄!说实话我也不知这……”

正待谦让,却见那老头儿一摆手,喷着酒气红着面孔截住话头叫道:

“我云中君说话焉有不作数之礼。小哥却不必着忙,待我再慢慢找找!”

于是醒言父子二人便见这位褐衣醉老头,闭上双目,口中不住嗫嚅,倒好像往日见到的神汉那样叨叨念着咒语。

“哈哈~有了!”

正当父子二人疑惑这老头是不是醉得神志恍惚时,那“云中君”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显是得意非常,自夸道:

“哈哈!看来老夫记性还不差,临走时也没忘记带上一两件拿得出手的礼物——这真是个好习惯啊!喏,这管石笛便即赠与小哥,正应那『清笛声送洞龙眠』!哈哈~妙哉!”

这老头儿自说自赞间,已从袍袖里掏出一管玉笛来,不由分说就胡乱塞了过来。醒言见他已经半醉,怕和他推让间把这玉笛摔碎,也只好顺着老丈的意思把那玉笛接过来握紧手中。

见醒言收下,那老头儿甚是高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好!正……我辈男……儿,正不应效那小女子惺惺作态!”

闻听这话,醒言本已到了嘴边的推辞话儿只好又缩了回去,只顾在那儿瞧着笛子傻笑。他手中现在拿的这管玉笛,由玲珑玉石制成,婉转圆润,彷佛天然形成;笛身淡碧,内中隐有雪色纹翳,恰如那春山翠谷中浮动着几缕乳色云霓。在笛末的校音孔洞中,系着一绺梅花缨络,丝色嫣红,随风飘逸,与那晶润淡然的管身互为映衬,正显得相得益彰。

而在玉笛吹孔的上方,又用古朴的文鼎大篆镂着两个字:

“神雪”。

这俩古篆遒劲幽雅,正似那画龙点睛之笔,顿时便让这玉笛古意蕴藉。

正当醒言痴瞧手中玉笛之时,那半醉的老头儿却突然一拍脑袋,叫道:

“瞧我这脑子,真有些糊涂了!恐怕我真是有那么一二分醉了……今天我送笛,算是赠人以鱼,但却为何不索性授人以渔?光有笛,没谱儿哪行!等等,那谱儿……”

一口气说到这儿,醉醺醺的老汉舌头又打了结:

“那谱儿,我、我应该也带了吧?小哥且稍等,待我慢慢取来!”

于是醒言又见那老头儿瞑目一阵嗫嚅,然后又神情得意的从袖口中掏出一物。等他掏出,醒言定睛一瞧,见那物正是一本古丝绢书。这书深水蓝色的封皮,衬着海草龙纹底子,封面雪白的题额上,赫然写着三个黑色篆书大字:

“水龙吟”。

现在掏出这书,那老者又是一顿胡塞乱送。醒言怕这好端端的绢面上沾着油水,只好又乖乖收下。见他爽快,那老丈也十分高兴,举杯大笑道:

“哈哈!痛快!这两天老夫目睹小哥惩恶扶弱壮举,又蒙小哥宣扬事迹、题诗赠赋之惠,老夫前日便助小哥一睹那人真颜,今天又能赠君以谱以笛,也算了却了老夫这桩心事。”

“呃~这酒是不能再喝了,若是再喝,我便要醉了!”

“二位,老朽这便告辞!”

连珠般说完这通话,这位已经十分沉醉的老头便晃悠悠站起身来,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唉,任他甚么英雄……好汉,千载之下……又复有、几人识得!……”

“伙计!快来结帐!”

说着,这老头儿便招手指点,叫左近那位“伙计”过来结帐。

而那位被老头点到、却已经换了一身光鲜袍服的刘掌柜,不信这怪老头儿这回还是在叫自己,便兀自在那儿东张西望。正摇头晃脑时,却冷不防那醉老头儿又高声怪叫一声:

“左右瞧什么瞧?就是你了!快来结帐!”

一听确认,这刘掌柜便像泄了气的皮球,心中直道“晦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陪着笑脸,挨挨擦擦的走过来,告诉老头儿这顿酒菜一共多少文钱。听他报完酒菜钱,这红光满面的老丈便喷着酒气招呼一声:

“喏!这锭银子给你,接着!余下的,就找还给这位小哥吧。”

说着话,这醉酣的老头便歪歪斜斜的递给刘“伙计”一锭马蹄银,接着又咕哝了一句:

“你这老跑堂、穿得花里胡梢,却硬是没开始那个伙计机灵!”

说罢,他便左摇右晃的朝楼梯口走去。

“老人家!小心脚下!且等一等我来扶你。”

醒言见那老头已有八九分醉,脚下正是踉跄不稳,怕他摔跌,便高声阻拦让他慢走。听他提醒,那老丈回头呲牙一笑,道:

“不妨事!我又不是那愚鲁的醉汉!”

说着,那老头又继续往前晃去。见他这样,醒言便要上前扶持;正在这时,却被刘掌柜给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