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游仙一梦到罗浮 第八章 竹光水影俱空空

“呀!既是狐仙,那便应该有些异能了。这场中的汉子,若不使出全身气力来,恐怕便是要吃亏!”

听了那老汉的话,醒言倒颇替场中这卖艺汉子担心。

“若依老汉看,这外乡汉子,恐怕这亏是吃定了!”

“呃?”

“小兄弟恐怕还不知道,这场中女娃模样的小狐仙,在俺们罗阳这处,可是大大有名。虽然她非我族类,但却并不祟人,反倒常常做些个惩恶锄奸之事。”

“哦?那倒不错。”

醒言搭茬,顺便溜了旁边陈子平一眼——却见他满脸写着“不相信”。

“是哦!不过呢,与她那稚幼的外貌相类似,这小狐仙也甚是调皮,常常做出那古怪精灵之事——上次便有一游方道人,来俺们这罗阳销卖驱妖辟邪的符箓,不想却惹恼了这小狐仙,当即便让在场的街坊四邻,指证她并非人类;然后,便将那些个驱妖符箓,一股脑儿粘满全身——却是一点异状也无。直弄得那位游方道人,既惊且惭而去……”

“哼!我等道门中人,自当研习道家精义,修炼长生,执剑卫道,以扫除天下妖孽为己任。这些个绘符画箓的勾当,却非我道正途!”

——这铿锵有力的话语,正是那上清宫门人陈子平,截过旁边老汉的话头。说这话时,这位上清宫的青年弟子,一脸的正气凛然。

“呃……”

醒言与那老汉,俱都无语。

三人正说话间,却见那场上的汉子,见半道杀出个小女娃来,只顾混闹,对他那手底下的棍术功夫,多有不恭。于是,这位江湖汉子,甚是义愤填膺,执意要那小女娃动手,来试试他这真州赵一棍的本事,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棍术的至高境界——“水泼不进”!

这个提议一出,自有那凑趣的闲人,忙不迭的到旁边店铺之中,借来一盆,一路嚷着“借过借过”,便将这盆清水,送到场中二人之前——差不多这所有围观之人,与这人一样心思,都想看看这场意外的好戏!

见有人捧场,那赵一棍兄也是意气满满,当下便找了那送水的看客当评判,约定让那人不紧不慢数十个数,待十声数过之后,这小女娃便可泼水——据他谦虚的表示,他这棍术,先要舞动一阵,才能达到那滴水不进的效果!

“好啊好啊~~”

那个玉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娃,却是觉得十分有趣,不住的拍手称是。

待那汉子开始挥动手中那根枣木齐眉棍时,围观众人俱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的变化。

这汉子手中棍子再番舞起,众人心下俱都暗赞:

“看来,这真州赵一棍,还真有一身惊人的艺业!”

因为,等那位帮闲的评判人,数到第六声之时,这汉子手中的棍棒,又似脱离了他手掌一般,便如条游龙一样,只在他身遭盘旋飞舞。那棍速也挥得极快,那身周只见一圈棍影,又似那狂飚之中飞速旋动的风轮一样!

许是这棍子舞动得太急太快,围观众人的耳朵里,竟不时传来阵阵尖锐的空气嚣叫之音,鼓动着自己的耳膜。而那汉子身遭的空气,被如此迅疾的搅动,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情状——这团棍影闪动的空气,便似那火苗烧着的上方,竟如同空明流动的水纹一般,不住的颤抖、波动!

“看来,恐怕这『水泼不进』的名头,并非是浪得虚名——瞧这样子,怕是一滴水也渗不进去吧?”

醒言正琢磨着,却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位帮闲之人,已经清晰干脆的数到了“十”。

此时,围观众人俱都屏息凝神,要看看那小女娃与这武术高手的争斗,倒底是谁输谁赢。

且不提众人紧张,再看场中这位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却是不慌不忙,笑吟吟的端起那盆清水,往赵一棍舞棍之处走近了几步——瞧她那步履蹒跚的模样,似乎这一盆清水,对她来说还有些重了。

“哗!”

这小女孩,终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颤巍巍抡起这盘清水,“哗啦”一声泼向眼前这位棍子舞得正欢的“水泼不进”赵一棍。

霎时间,醒言便看到,这盆清水挣脱了陶盆的束缚,映着这竹镇清晨的阳光,迎风散碎成千万朵璀璨的水花,便似织成一道晶莹剔透的珍珠水帘,直往那团棍影上罩去——

却见得,这漫天的棍影,便似那火苗见了冰水一般,一时间竟都消歇!

“呀!~”

众人正自诧异,却猛听得一声惊叫;再看时,却见那位“水泼不进”赵一棍,现在却似只落汤鸡一般,浑身上下湿淋淋,全身各处都在往下不住滴水!

“你、你……!”

虽然现在这日头已经升起,天气也算温热,但场中这位赵一棍,被这有如“醍醐灌顶”的清水一淋,却觉得是寒意逼人,说话也忍不住打起颤来。

现在这位湿淋淋的当事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淋成这样!赵一棍心里总觉着有些古怪——虽然,他这“水泼不进”的绰号,也是那江湖朋友抬爱,不免略有夸张;但他确也非浪得虚名,多年浸淫在这条棍棒上的功夫,也是非同小可;若是这条齐眉棍,舞到那兴头上,虽然不至于“滴水不漏”,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竟是浑身上下浸得通透,便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一般,浑身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我、我怎么啦?谁叫你夸下那许大海口的~”

这小女娃,面对着眼前这位一手戟指着自己的江湖汉子,却是夷然不惧,两只小手斜叉着蛮腰,对答间理直气壮得很!

“这位好汉,依小的看,不如便这样算了吧……阁下这棍棒也着实舞得精彩,只是运气不太好——咱这街坊四邻的,有钱的就捧个钱场,让兄弟得些个彩头,这便上路去吧。”

见这赵一棍一脸的气愤,那位站在一旁的本地帮闲之人,便上前好心相劝。这位闲人与醒言身旁的老汉一样,也晓得几分这女娃的来历,深知那汉子惹她不起。

只是,待他出声说话时,在场诸人这才注意到,这位方才离二人颇近的评判,现在却也是浑身湿透,满身往下不住的滴水。只不过,也许是事不关己的缘故,他倒不似那卖艺汉子那样,说话直打寒战;这位兄台言语之间,颇为自然流畅,浑不觉得有啥难受。

见那赵一棍还有些个不服之意,这闲汉便走近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却见这位原本满脸不服气的江湖汉子,闻言立马便是一惊;那脸上的神色,也从凶狠转成了惊异。

当下,这位真州赵一棍,便立马歇了声气,略捡了捡方才说话间围观众人丢下的银钱,便擎着棍棒,挑着包裹,一声不吭的分开人群,飞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