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实习(十六)

许暮洲上楼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那只立钟,发现时间已经比他们上楼时推后了半小时。但原本该响起的上课铃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响起的趋势。

看来只要有人进入二楼的领域,学校中的安全规制就被单项打破了,原有的安全保障荡然无存。

这对许暮洲来说无伤大雅,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往NPC旁边凑的。

孙茜已经结束了对校服男孩的虐杀,重新徘徊在了二楼的走廊中,她身上原本腥臭的血被鲜活的颜色重新覆盖,指缝里还残留着温热的血肉。

许暮洲努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校服男孩的死状。

从楼梯上来的严岑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说:“二楼的孙茜比一楼更难缠,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许暮洲说。

许暮洲将那把可能刺激孙茜的匕首藏在外套中,又摸出了那柄手电筒,他谨慎地站在台阶上探头往走廊里看了看,确定孙茜是背对着他们的,才回头冲着严岑招了招手。

“我有个想法。”许暮洲冲他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低声说:“如果这把手电能让任务进度条开始移动的话,说不定能稍微控制一下孙茜。”

“我在想,她会不会还保有一定的神志。”许暮洲抿了抿唇:“毕竟我想来想去,‘执念’不像案件一样有确定答案,这种东西太主观了,只能去问当事人……或者在当事人身上一样一样试。”

“这种任务没有先例。”严岑说:“不过你可以试试,如果这招不行,你也可以先去安全屋躲一躲。”

许暮洲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点了点头,弯着腰从楼梯上探出身去。

他在裤腿上摸了一把手心的汗,攥紧了手电筒的铁柄,拇指抵在了开关上。

孙茜已经游荡到了走廊尽头,许暮洲微微皱眉,突然发现他从刚刚起就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走廊上的脚步声消失了。

他伸手揉揉眼睛,仔细地顺着孙茜的模样看了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两只脚已经彻底消失了,裤管下空荡荡的,整个人飘在了半空中。

许暮洲浑身的汗毛差点炸了起来。

严岑见他迟迟不往走廊里去,以为他是害怕,捏了捏他的后颈安抚道:“怎么了?”

“这是个限时任务。”许暮洲咬牙切齿地说:“审判任务中提到的活到天亮,恐怕是给我们看的。”

他说着侧身让开路,示意严岑去看孙茜的腿。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开始获取了任务进度,所以在任务目标身上也有体现。”许暮洲说:“但这种可能性很少,我更侧重于第一种。”

“任务目标不会随着任务进度消失,而且清理任务一般都没有时间限制。”严岑说:“但这次的任务或许是因为跟审判系统搅在一起,永无乡那边不能长时间负担才做出这种限制……这次是特殊情况,我不好凭经验判断。”

严岑习惯说话留些余地,但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表明他认可了许暮洲的猜测。

“所以还是个限时任务。”许暮洲为难地拧紧了眉。

“算了。”许暮洲说:“想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说完直起身,先一步从楼梯间走了出去,孙茜已经从走廊另一头转了回来,见到他嘶吼一声,瞬间掠到了许暮洲身前,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齿来。

许暮洲当机立断按亮了手电筒,老手电的光源不足,昏黄地打在孙茜身上,将将好能将她笼罩在其中。

孙茜像是被这光烫了一下,她惊叫一声,抬起胳膊捂住了脸。

有用!许暮洲大喜过望。知道躲就说明还有正面情绪的潜意识,说不准就能提供出有用的线索。

“孙茜!”许暮洲乘胜追击,他向前一步,急声问道:“你还有意识吗?”

孙茜被他这一声喊得更加瑟缩,她两臂收拢,狼狈地捂着脸,肩膀上下抖动着,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

许暮洲这次确定了,她是真的一直在哭。

她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肩胛骨突兀地顶起一小块布料,看起来有些过分消瘦了。如果忽略她身上源源不断滴落的鲜血,许暮洲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怜。

她哭得断断续续,大概是因为喉咙已经腐烂了,所以发不出泣音,只能徒劳地发出先前许暮洲听到的那种近似于威胁的嘶吼声。

这是一个被执念所困的可怜女人,许暮洲再一次想起这件事,她是因为痛苦和不甘才会徘徊在这里,日复一日的,才终于等到了他跟严岑来替她解决她痛苦的根源。

许暮洲看着孙茜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责任感,他一直将这些事视作自己得到二次生命的必要付出,还是第一次有了那种“我是在做一项工作”的归属感。

“孙茜。”许暮洲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又叫了一遍:“你还有没有意识。”

孙茜似乎是能听懂自己的名字,许暮洲叫一声她就哆嗦一下,她像是终于无法忍受这微弱的光,用一种及其扭曲的姿势向后飘去,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光亮范围。

许暮洲听到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孙茜似乎是进了某间屋子。

“孙——”许暮洲本想再追,却被严岑拦住了。

“一把手电的可用时效不能完全确定。”严岑比他冷静得多,他微微眯眼目测了一下孙茜进入的房屋,才转过头跟许暮洲说:“趁她不在攻击范围内,你想找什么线索就先找吧。”

许暮洲不是个情绪用事的人,他明白严岑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循着记忆里教务处的地方走了过去。

教务处也在左侧走廊中,离茶水间不算远,孙茜方才逃离的方向在走廊右侧,理论上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寻找线索。

地面上不知道怎么了,许暮洲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黏黏的拔不开腿,他用手电往地上一扫,才发现地板上附着一层黑褐色的不明物质,许暮洲疑惑地弯下腰用手摸了一把,放在光下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地发现那是干涸的血迹。

许暮洲刻意用手电扫了一个来回,才发现二楼的走廊地板上都是这种血渍,将地板浸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血。

校服男孩死在茶水间,而且他的血也不会干涸得这样快。

许暮洲直起身,推开教务处的门往里走,随口问道:“严哥,你知不知道孙茜是怎么死的?”

“割腕。”严岑跟在许暮洲身后,他刻意在许暮洲进屋后在门口又顿了顿,确认孙茜没有因为教务处进入了生人而发怒,才抬脚跟着许暮洲往里走。

严岑用右手食指作势在左腕上划了一道,继续说:“应该是左手。”

“你连这种细节都知道?”许暮洲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