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沉梦(五)

“……行。”许暮洲服气地冲他比了个拇指。

在找任务线索这件事上,许暮洲对于严岑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滤镜。然而事实也证明了,严岑欧皇人设不倒,百发百中,随叫随用。

严岑掂了掂手里那本笔记,觉得颇有厚度。

这本笔记外面套着厚厚的牛皮套,看样子约莫是手缝的,缝线歪歪扭扭地露在外面,还有一截线头没有收进去,牛皮边缘起了一层厚厚的毛茬,是长时间摩擦留下的。

这本笔记应该是在水里泡过,整本笔记有些发皱,纸页边缘已经变得发硬发脆,一碰就往下掉渣。

严岑没有贸然翻开这本笔记,而是将其递给了许暮洲。

“看看。”严岑说。

许暮洲单手拢着外套,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箱子当凳子,就着煤油灯的灯光,将那本笔记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轻手轻脚地掀开了封面。

这本笔记实在太过于脆弱,许暮洲必须非常小心地翻阅,才能免得这份疑似的重要物证在他手里变成一堆碎纸。

但饶是如此,第一页纸还是因为跟皮套黏在一起,导致被撕下了一半。

这种细致活既然许暮洲愿意干,严岑也懒得上手,他的视力不需要依托煤油灯的帮助就能在黑暗中看清物品,于是将那盏灯留给许暮洲,自己继续去翻接下来的几个木架子。

地下室的东西放得杂乱无章,大多数东西都堆在门口,越往里走,杂物的分布就越稀疏,应该是托娅很少会往里走的缘故。

但严岑顺着墙边一路走到墙角,才发现这里也放着一小堆东西。这堆东西不像外头的杂物那样胡乱丢在地上,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房间一角,大概有那么三四个纸箱子。

从整理习惯来看,这些东西不像是托娅的手笔。

严岑半跪下来,将几个纸箱依次拿下来,一个个摆在地上。

这几个箱子都不大,每个也就一米见方,其中两个里面还打了木架子,严岑用方才找到的一只木刀将上面的木条拆了下来,发现一个箱子里装的是酒,另一个箱子里装得是烟草,只是都被海水泡坏了,看起来早就变质了。

剩下的箱子里装得就是乱七八糟的杂物,有什么烟斗之类的,还有一只非常简陋的指南针。

严岑大致翻了翻,确认这确实不是托娅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更像是航海带着的货物,烟草和酒的箱子上还引着什么标志,可惜被海水冲得看不清了。

严岑没有多看,他从最后一个箱子里找到了几件不太合身,又不会太过潮湿的衣服,又拎了一双高帮的皮靴,一股脑拢了起来,站起身往许暮洲那边走。

许暮洲已经吭哧吭哧地将那本笔记本翻完了大半,见严岑走回来,仰着头揉了揉微酸的后颈。

严岑见状把手里的东西往他身边一丢,半蹲**来,接手给他揉了揉。

“酸?”严岑问。

“还好,就是累眼睛。”许暮洲指了指膝盖上的那个笔记本,说:“写字的应该有钢笔也有铅笔,铅笔印还能看出来一点,但是钢笔都被水化得差不多了,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

严岑嗯了一声,又问:“有什么内容?”

“看不出来太多的。”许暮洲叹了口气:“但是看口吻,这应该是本第一人称的航海日记,有点船员的意思……上面说了航运的事情,还提到了运输货物和码头。只是具体的情况被水晕得太厉害,看不清什么东西。”

“我在地下室角落找到了这个人的货物。”严岑说:“这笔记的主人不出意外是个男人。”

“嗯?”许暮洲说:“你怎么知道。”

严岑冲着他身边扬了扬下巴。

许暮洲这才看到他旁边散落的那几件衣物,不怪他眼神不好,那些看不清颜色的织物缠在一起,看起来实在一点都没有衣服的样子,刚才他还以为严岑抱了张床单过来。

但有总比没有好,不知道是因为低烧还是别的什么,许暮洲总觉得这地方冷得不行,两条露在外面的腿冻得有些泛红。

许暮洲他连忙在那堆衣服里翻了翻,好容易才翻出一条破破烂烂的直筒裤。

这些衣服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长时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味道,许暮洲有些嫌弃,所以将这些衣服勉强套在了睡裙外头。

那男人也不知道多逆天的身材,裤子比许暮洲的腿长还要长一大截,腰间也松松垮垮的,总往下掉。

严岑就着这个姿势帮许暮洲挽了挽裤脚,又服帖地掖好,才给他套上鞋子。

“这个人按理来说不是给托娅日常送物资的人员。”严岑说:“我更倾向于他也是像你我一样,被海难无意中打过来的。他应该也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或许时间还不短。”

“我也觉得。”许暮洲赞同道。

许暮洲说着,从另一件衣服上撕下了一条略粗的牛皮缝线,当做腰带系在了腰上。他从来永无乡开始就没到过环境这么恶劣的任务里,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连衣服都要穿不知道是谁的,整个人浑身别扭,无比想念永无乡那张松软干净的大床,只想赶紧做完任务赶紧回去接着休假——顺便把没来得及吃的烤白薯吃了……再把蜜月度了。

许暮洲想到这,飞速地瞄了严岑一眼。

严岑正低着头给他系着右脚的鞋带,从许暮洲的角度看过去,能从他破破烂烂的衣服领口看到他漂亮的肩背线条。

许暮洲忽然想起,当初他刚来永无乡的时候,有一次不经意间撞见过严岑的好身材,只是那时候他跟严岑还不怎么熟,憋着口气似的非逼着人家在自己家穿的严严实实,以至于之后再也没看见过那种场面了。

——有点亏,许暮洲遗憾地想。要是早知道面前这人最后会变男朋友,当初就应该遵从一下内心,多看几眼。

严岑哪知道小狐狸心里在想什么弯弯绕,他给许暮洲穿完了鞋子,又接着刚才那话题说道:“托娅常年独居,心思不说单纯,应该比较单一,执念不会太过于复杂,如果这个海员是——”

严岑刚一抬头,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许暮洲偷袭成功,亲了个结结实实,末了分开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活像个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恶霸。

许暮洲心满意足地道:“接着说。”

严岑:“……”

能接着说就怪了!

严岑有那么一瞬间,非常短暂地大脑一空,把刚才要说的词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许暮洲好像被严岑难得露出的空白表情取悦了,弯着眼睛晃了晃腿,活生生笑成一只小狐狸模样。

其实许暮洲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像有点问题——他好像有点过于兴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