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沉梦(二十三)

许暮洲一语成谶。

那进度条就像是从此开始彻底“罢工”一样,无论许暮洲和严岑做什么都没再动过。

除此之外,托娅也依旧维持着出现两天丢一天的频率在这个城堡神出鬼没,而奇怪的是,只要到了他“应该”消失的日子,那无论许暮洲和严岑怎么找,都没法从城堡中把他翻出来,哪怕是在阁楼一样。

托娅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城堡中,化成了一团灰烟,只等日子结束再出现。

许暮洲冷眼旁观了几个周期,发现但凡轮到托娅出现的日子,只要他和严岑不出屋,那托娅能在大厅里一呆就呆上一整天。

他大多数时候跪坐在大厅中央,面对着大门的方向,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

灰扑扑的水晶球就安分地搁在他的大腿上,偶尔会被托娅宽大的长袖拨动得轻轻摇晃。

但如果他和严岑有一丁点想要离开房间在城堡中逛逛的意思,托娅就会很快收拾起东西,像鸵鸟一样一脑袋扎回自己的小房间里,这一整天都不会再出来。

进度条一直不动,许暮洲也觉得不对劲,他明里暗里地堵了托娅好几次,也旁敲侧击地从托娅的童年说到约瑟夫,差点把托娅这辈子的人生经历扒了个底朝天。

托娅是个天真的孩子,又不排斥许暮洲,大多数时候都问什么说什么,但饶是如此,进度条也一直安安静静地,无论说什么都触及不到最后的任务点。

加上托娅每两天就要消失一天,眼瞅着时间一组一组地过去,离来送物资的日子越来越近,许暮洲也不免有些焦虑。

虽说理论上在任务世界中可以无限停留,但如果真到了“获救”的那天,先不说要怎么说服托娅继续留在这个城堡中,就单单许暮洲自己,也实在想速战速决,不想多呆了。

——倒不是他不怎么敬业,实在是……这个世界的生活水平太低了。

先不说这个城堡建在岛上,又湿又冷床还小,就光食物一点就够许暮洲受的了。

顿顿黑面包,天天纯净水,那黑面包又干又硬辣嗓子,许暮洲木着脸吃到后期,觉得自己都要变成一块黑面包了。

但相比起许暮洲,严岑倒显得非常从容,他把这个城堡中的时间分成了“托娅在”和“托娅不在”两种,并且在前两个时间周期内将这个城堡的各个房间扫了个遍。

在确定每个时间段内城堡内的情况之后,严岑就像是进入了咸鱼期,开始日常待在屋里休眠补觉,间歇性笑而不语地看着许暮洲小蜜蜂一样地上上下下乱窜,仿佛压根放弃了主动出击,准备随缘任务一样。

甚至于昨天他还从杂物间里翻出了草纸和碳笔,闲着没事儿坐在屋里画起画来了,活像个来度假的。

“严哥,干嘛呢?”许暮洲从门外进来,探着脑袋瞅了瞅他的动作,随手将钥匙串放在桌上。

严岑也没回答,头也不抬地斜靠在床头,拿着只食指长短的碳笔在纸上划了两道线,随口问道:“见到托娅了?”

严岑这些日子去了解城堡情况,许暮洲则有事儿没事儿就去围追堵截托娅,强行扮演“知心哥哥”。

只是托娅本来就年轻,抛开不记事儿的年岁,满打满算这辈子也就十几年,其中十年都在这不见天日的监狱里坐牢,哪来的那么多话可问。

除了约瑟夫这个显而易见的明显线索之外,许暮洲哪怕再不死心,也没法从托娅那获取到什么更进一步的破绽。

只是算算时间,明天又是托娅消失的日子,许暮洲依然想去碰碰运气。

“跟昨天差不多。”许暮洲说着坐在床边,伸长了胳膊从桌上拿过剩下的半瓶水,咕咚咚咽下两口。

这水虽然也是粗制滥造,但是喝习惯了也比黑面包强多了,许暮洲抹了一把嘴,将瓶子往严岑那边递了递。

严岑手下的动作未停,偏头凑近瓶口,就着许暮洲的手喝了一口。

“老太爷。”许暮洲吐槽完了,又凑过来看了看严岑手里的草纸,问道:“画什么呢?”

其实不消严岑回答,许暮洲凑近打眼一看就发现了——严岑是在画这屋里的布置。

严岑的笔锋很干净,下笔的手又稳又准。饶是许暮洲这种上学时候画惯了设计图的,也不由得想夸一句画得好。

或许是观察能力不错,严岑虽然画的是写实素描,但几乎没有废线,结构和比例长度都做得很完美,乍一看,像是将这房间内的情况整个缩在了纸上似的。

“所以你还有这一手?”许暮洲好奇地问。

“活得久,什么都学一点。”严岑唇角挂着浅笑,不等许暮洲就这句万能语录表达嘲讽,就又笑着填补了一句:“何况小时候学过画,这种东西一通具通。”

许暮洲一想,又觉得也正常,毕竟在严岑活着的那个年代,别说画了,他这种贵族子弟什么不都得学得精通。

说不定还得每天鸡叫起床,半夜睡觉,全年无休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怪不得养出那么好一副身手来。

思及此,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严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疼道:“辛苦了。”

严岑:“……”

小狐狸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严岑莫名地想。

许暮洲偶尔散发的奇葩脑回路短暂地没有被严岑捕捉,倒是被永无乡的评测系统记录了下来,无形中成为了日后漫长岁月中,回忆中的小小一点惊喜。

“不过话说回来,你画这房间干什么?”许暮洲问。

“闲着也是无聊。”严岑说:“看见纸笔忽然有了兴致,随手画画。”

许暮洲唔了一声,没太在意,毕竟任务没进度,严岑窝在屋里又不可能总是睡觉,这破地方又没有Wifi和移动设备,连点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许暮洲进来之前,严岑这幅打发时间的“大作”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他寥寥几笔在墙面上勾出窗棱的形状,然后将草纸一折,跟碳笔一起放在了茶几上。

许暮洲见状,习惯地扒**上的宽大外套,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这段时间他跟严岑已经摸清了城堡的规律,城堡门口那只挂钟每到午夜十二点会进行一次整点报时,在报时后的两分钟内,他和严岑会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困倦感。

这种感觉虽然来得莫名,但也并不会强制人睡去,何况据严岑所说,他曾在午夜敲钟时分出去过,也没见得城堡内的情况有什么不对,所以许暮洲干脆也没有在意,毕竟这种本身就带着点邪门的地方有点什么不科学的情况也很正常。

为了保持体力,少吃点那难以下咽的黑面包,许暮洲和严岑这几天都睡得很早。

严岑微微侧身给许暮洲让开空间,任对方爬到床里侧,然后将床脚团成一球的被子抖开,盖在了许暮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