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铁拂尘独战三凶龙吟剑遗赠奇士(第3/4页)

司空照的打穴和心如神尼的拂穴一样,都是武林中顶尖功夫,他的内外功夫,又惧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因此在教上官瑾打穴时,竟打破武林前例,亲自喂招。打穴点穴的,不比一拳一脚,点中打中,很难解救;可是司空照因内外功夫都高,就是被点中了也没有大碍,他可以教你点中时,只觉得似按在棉花上似的,全无用力之处;还可以闭了某个穴道,任你来点。这都是武林中仅见的功夫。

上官瑾得名师传授,循序渐进,转眼又是五个寒暑。在这期间,方复汉也曾来过一次,见上官瑾进展颇速,也自喜欢。

一日司空照下山沽了一大葫芦酒回来,与上官瑾痛饮。酒到半酣,他郑重拿出两件东西,放在上官瑾面前,一样是一把三尺来长的宝剑,一样是一把描金扇子。

他先叫上官瑾将宝剑出鞘,上官瑾依命,剑一出鞘,只见满堂生辉,剑尖吐出莹莹寒光,剑身雕有龙纹缕缕。再细看那剑鞘,竟也是碧玉所造,嵌着粒粒明珠,莫说宝剑本身是无价之宝,就连剑鞘也是价值连城。

司空照见上官瑾愕然呆视,凄然一笑道:“这就是翼王送给我的佩剑,剑号龙吟,可以断金截玉。翼王太客气了,他送给我时,写的诗是:‘风尘相赠值千金’,其实仅这剑鞘,也不知要值多少个‘千金’!”

上官瑾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作答。司空照又叫他拿起那把扇子,并要他小心。他握着扇柄,拿来一看,只见这把扇子,乌漆光亮,扇骨是用百炼精钢打成,长约一尺左右,扇骨上梢两边,闪闪发光,竟是利刃。上官瑾又将扇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草书:“扬鞭慷慨泣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只觉苍天方愦愦,但凭赤手拯元元;十年揽辔悲羸马,万众搂山似病猿,我志未酬人亦苦,东南到外有啼痕!”下面署名“石达开”。

上官瑾惊问师父道:“敢情这是翼王的真迹?”司空照喟然叹道:“谁说不是呢!这把扇子是我以前在翼王幕下时,请他写的。后来翼王死了,我不愿用他的佩剑,因此觅了百炼精钢,将它镶成钢骨扇子,当做防身兵器,可是却一直没机会用过。”

说到此处,司空照又大口喝了几杯酒,面色凝重地说道:“咱们师徒相处五年,缘分总算不浅,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的武功技业,能传授给你的也都已传授了。你还年轻,不应在荒山野谷,埋没一生。你仰慕翼王,就该去完成太平天国未竟之业。”

司空照顿了一顿,指着龙吟剑和描金扇对上官瑾说道:“这两件东西都是翼王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上官瑾惶然说道:“这教弟子如何消受得起?”司空照摆了摆手,往下说道:“我还没有说完。这两件东西,我都给你。可是并不是都送给你使用的。这把铁扇是送给你作兵器的,龙吟剑呢,却是托你暂时保存的。”

上官瑾道:“得这把扇子,已经过分了,弟子如何敢觊觎翼王的佩剑,只是这把剑将来由弟子交给谁呢?”

司空照先不答他的话,往下说道:“我不给你这口剑是有原因的。一来因你气力较弱,不宜用剑,而适于用打穴的兵器,这把扇子正合你使;二来翼王的佩剑,意义重大,你虽年少英雄,但还不应用这把剑。我的意思是要你带在身边,若遇着可以付托,有开创的魄力,能够继承翼王事业的豪杰,才可以给他。我信得过你的眼光,所以交给你代我给它择主。”

司空照说到此处,又呷了口酒,微微笑道:“徒弟,咱们性情相投,你与我都有狂生习气,不是可以开创一番大事业的人。我就怕你锋芒太露,希望你稍敛英华呢!”

上官瑾受了师父重托,又惊又喜。第二日就拜别了师父,浪游江湖,到处找寻风尘奇士。

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何况上官瑾在华山之巅,学了五年的上乘武功;这番重涉江湖,不久就声誉雀起。上官瑾虽然改文习武,但对青巾儒服,却有偏爱;书生结习,尚未忘情,所以在江湖浪游,还是作秀才打扮。江湖上因他出手极辣,所以又将他称为铁面书生。

在江湖浪游几年,上官瑾虽遇过许多英雄豪杰,可是却无一当意。直到游山东时,才碰到一个令他心折的人,这人便是后来创立义和团的朱红灯。朱红灯那时虽未正式开山立柜,可是侠义豪气,已名震江湖,三教九流,无不结纳,在山东的潜势力很大。

上官瑾初时还以为朱红灯只是浪得虚声的草莽之流,还不怎样把他放在眼内;谁知后来上官瑾因为在山东独来独往,任性使气,竟和山东一位前辈武师,因误会而结了梁子,幸亏朱红灯出头调停,片言立解。上官瑾见了朱红灯后,长谈彻夜,才知道朱红灯抱负非凡,彼此印证武功,又不相上下。上官瑾这才深深佩服,愿意帮助他创立义和团。

只是上官瑾书生结习仍是未除,他只能游走江湖,替朱红灯物色豪杰,而不能留在农村,做细致复杂的组织工作。所以上官瑾将翼王遗留下来的龙吟剑送给朱红灯后,便又游戏风尘,江湖行侠去了。

而这次朱红灯在赭石岗头,设计围歼官军,救护丁晓时,上官瑾正因为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山东匆匆赶至河北,找寻朱红灯,正好碰上赭石岗之战,助了朱红灯一臂之力。

上官瑾年轻时随第一个师父方复汉闯荡江湖时,也曾吃过不少苦头和艰险,现在他见丁晓初闯江湖,颇有他当年的样子;况且丁晓比他当年更年轻,更没经验,而且又无师父相随,上官瑾自然对丁晓生出好感,一路上拉着丁晓问长问短。

健马嘶风,人影绰绰,赭石岗头血战之后,朱红灯的义和团将俘获的数百官军押解回去。丁晓夹杂在人流中,很是兴奋,但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害怕,毕竟这些人对他而言是太陌生了,他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理解他们。

朱红灯的义和团,黑夜行车,秩序井然;他们通过旷林高岗,走入狭窄山径,山坡倾斜,栈道壁窄,这一队人全都下马,牵着牲口,在磨盘似的山道上迂回前进。步声踏踏,蹄声得得,山道两旁,不时地闪出人影,打着暗号,前来接应。在丁晓眼中的印象是:夜风呼啸,人物“诡秘”,气氛紧张,他感到有点怔忡。

行行重行行,穿过林岗,降下山谷,斜越密林,赫然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山庄,依山面水,用岩山以筑碉堡,被丛莽掩遮着,这便是安平府义和团总舵。

其时虽已夜深,山庄内人声鼎沸,到处火把通明,留守的拳民和其家属,正聚集村前,狂呼接应,他们要一睹总头目朱红灯的面目,也为赭石岗的胜利而雀跃。他们见了朱红灯,就如同见了亲人。丁晓瞧在眼内,不觉眼角微润,他的童年是在寂寞中度过的,何曾见过人与人之间,有这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