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影歌声豪侠泪(第2/3页)

上官天野叫道:“这小子不肯见你,待我擒他给你便是!”陈玄机那一剑已把双钩封到外圈,但上官天野坚不肯退,山路狭窄,不下杀手,将他击倒,实是难以夺路外闯,主意未决,忽听得上官天野之言,心中一动,想道:“我若在韵兰面前将他刺伤,他们的姻缘永无撮合之望了!”

高手比划,只争瞬息之机,哪许犹疑不决,倏然间,忽见钩光一闪,上官天野两柄金钩脱手掷出,“登”的一掌拍下,正中陈玄机胸口要害,但听得陈玄机“哼”了一声,跌出一丈开外。

上官天野这一招本是败中求胜之招,抛钩袭敌,挥掌击人,虽说神妙非常,但以陈玄机那超卓的武功,估量最多只能将他迫退,挽回面子,万万料不到他竟似不加防备,竟给自己一掌击中胸膛。这刹那间,上官天野也不禁呆了。只听得萧韵兰颤声叫道:“天野,天野,你干什么?你怎能下这个重手。快,快,你还不快把他扶起?”

上官天野定了定神,刚刚迈出脚步,陡听得一声马嘶,一条黑影凌空飞起,上官天野怎也料想不到陈玄机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够飞身上马,但见他反手一拍马臀,随即低呼一声,那声音郁闷之极,似是受伤之后,淤血已塞到喉头,上官天野飞身疾掠,一手抓去,离开马尾三寸,没有抓着,只见陈玄机紧抱马颈,整个身子俯伏在马背上,这匹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被主人一催,放开四蹄疾跑,上官天野一抓没有抓着,这匹马已转过山坳去了。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刷的马鞭一响,萧韵兰飞马赶到,一鞭刷下,尖声叫道:“让开。”

上官天野热血上涌,后悔、羞惭、妒恨、气恼,种种情绪,纠结心头,他这样的为着萧韵兰,萧韵兰竟用马鞭刷他!他想把萧韵兰拉下马来,他想打萧韵兰的耳光,他想抱着萧韵兰痛哭,然而他还是让萧韵兰过去了,而且他还身不由己地追在萧韵兰的马后。

沉沉夜色,山石嶙峋,萧韵兰只顾催马急跑,刚转过山坳,坐骑突然一跃,撞在一块凸出来的山石上,将萧韵兰抛了起来,上官天野大吃一惊,急忙抢上去接,萧韵兰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地来,刚好和上官天野打个照面,只听得萧韵兰“哼”了一声:“你好!”一掌将上官天野推开,俯首一瞧,忽见掌心沾血,原来上官天野在掌击陈玄机之时,碰着了陈玄机的剑锋,他的手臂也给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萧韵兰呆了一呆,抬头一看,只见上官天野失惊无神地倚在一块山石上,脸上满是泪痕,萧韵兰叹了口气,忽地柔声说道:“这么大个人,还流眼泪,不害臊吗?让我看看,你伤在哪儿?”轻轻地撕下一片衣襟,替上官天野包扎伤口,上官天野反手一推,手臂举起,软绵绵毫无力气,但觉萧韵兰玉手抚来,竟是无法抗拒,只好转过了头,在心中暗骂自己。

萧韵兰吁了口气,道:“幸好没有伤着骨头。”上官天野冷笑道:“我死了也没有什么打紧!”萧韵兰道:“呀,你们何苦为我厮拼?”

上官天野倏的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兰妹,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我是,我是……咳,我是为你们好!我那一掌虽然打得不轻,以他的武功,料想也不至于丧命,只要你好,我上官天野粉身碎骨又有何辞!”

萧韵兰叹道:“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气话做什么?你那一掌打不死他,但他受了此伤,却怎能逃出别人掌下?”上官天野叫道:“什么?”萧韵兰道:“他要去刺杀一个人,这个人在江湖上绝迹已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前已是名震一时,经过了这二十年,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上官天野怔了一怔,猛然想起陈玄机所说,十日不来,就是被人所杀的话,失声问道:“这人是谁?”萧韵兰道:“你听过云舞阳这个名字么?”上官天野叫道:“什么?是云舞阳!”脸上露出非常奇异的神色,萧韵兰心中纳闷,问道:“你认得他?”上官天野道:“二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三岁孩儿,怎能认得他?你说,他为什么要刺杀这个云舞阳?”

萧韵兰道:“说来话长,现在是洪武几年?”上官天野道:“今年是洪武十三年,你怎能不知?”萧韵兰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有一班孤臣孽子,直到如今还不肯用洪武纪年。”上官天野道:“那大约只有陈友谅和张士诚的旧部了。”萧韵兰道:“不错。咱们虽然出世得晚,但也听父兄说过,当年和洪武爷争天下最激烈的就是这两个人。他们都曾建立国号,一个号称大汉,一个号称大周。”

上官天野道:“这与陈玄机要去刺杀云舞阳又有什么相干?”萧韵兰道:“张士诚当年有几个天下闻名的武林奇士扶助他,你可知道?”上官天野道:“头一个是彭和尚,俗家名字叫彭莹玉,听说内功之深,天下无匹。”萧韵兰道:“不错,还有呢?”上官天野道:“第二个是石天铎,听说他曾凭着一双铁掌,打遍中原。”

萧韵兰道:“还有呢?”上官天野道:“上一代的武林名手,我哪里记得那么多?”眼睛一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着。萧韵兰道:“第三个就是这个云舞阳!”看上官天野,只见上官天野木然毫无表情。看那情形,他似乎早已知道,却偏要萧韵兰先说出来。

萧韵兰道:“张士诚在二十年前与洪武爷在长江决战,兵败被擒,当日就被沉尸长江。可是他的部下逃出的不在少数,他的儿子听说也给石天铎救出去了。这十多年来,张士诚的部下都隐姓埋名,图谋再起。陈玄机的身世从来没有对我提过,可是我知道他的先人也是张士诚的部下。”上官天野道:“如此说来,陈玄机理该尊称云舞阳一声世伯,何故还要去刺杀他?”萧韵兰道:“听说云舞阳叛主求荣,陈玄机负了师友的重托,非把他刺杀不可!其中详情,我也不知。”

上官天野哈哈大笑,道:“云舞阳若真为了这个原因而给刺死,谅他死了也不心服!”萧韵兰道:“怎样?”上官天野道:“云舞阳的第一个妻子就是在那次长江之战中战死的,他岂肯反过来扶助当今皇上?”萧韵兰道:“你怎么知道?”上官天野道:“云舞阳的第二个妻子就是我的师姑。”萧韵兰大为奇怪,叫道:“怎么?你原来是武当门下?怎么从不见你提起,也从未见你露过一手武当剑法?”夜色苍茫中但见上官天野双目炯炯,嘴唇开阖,却没有说出话来。

云舞阳的续弦妻室,乃是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武当派掌门人牟独逸的女儿,上官天野称她做师姑,那么牟独逸自然是他的师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