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女侠与叛徒

飞红巾手腕一抬,伸出双指,正要挖楚昭南眼珠,忽觉胳膊酸麻,杨云骢轻轻伸手,将她手腕托住,飞红巾诧异道:“你这是干吗?”杨云骢微微笑道:“他是我的师弟!”飞红巾睁大眼睛问道:“你是……?”杨云骢道:“我叫做杨云骢,我帮哈萨克人打仗,惭愧得很,打败了,现在我要到南疆去,纠集南疆的哈萨克人,再和清兵决个胜负!”飞红巾跳了起来,叫道:“啊!原来你就是杨大侠,我的爸爸,生前一直称赞你,只是没有机会和你见面!”杨云骢微微一笑,正想说道:我也久仰你的的大名。飞红巾又抢着说道:“你想把他放了吗?”说罢,伸手向楚昭南指了一指。

杨云骢哈哈大笑,也指着押不卢道:“姑娘,你肯把他放走吗?”飞红巾怒道:“当然不肯!”杨云骢道:“那你还问我干吗?你要押他回部落,我也要押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弟回到天山。”飞红巾面上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怀疑杨云骢会徇情私放,给他反问回来,当下默然不语。

杨云骢面色一端,双眸炯炯,迫视楚昭南,说道:“昭南,你还记得天山学艺的时候吗?师父和我是怎样对你?你是一个孤儿,我爱护你就像爱护自己的弟弟一样。师父又是怎样教训你,他难道没有再三叫你记着自己是贫苦人家出身,要你技成之后,替草原上的牧民做一点事?难道他没有再三叫你记着,千万不要仗着自己的技艺,去替官府当差,欺压穷苦的人?”楚昭南避开杨云骢迫视的眼光,默然不答。杨云骢沉声说道:“师弟,我这是最后一声叫你,你若再不悔悟,你就是我的敌人!我不用把你押回天山,也可以惩罚你。你告诉我,是你自己甘心投靠胡虏,还是受了别人的引诱?投靠胡虏,欺凌自己的同胞,哼,这比替官府当差更可恶!”楚昭南低声答道:“两样都不是。”杨云骢怒道:“那你是怎样过去的?”楚昭南向飞红巾一指,说道:“你问她!”飞红巾勃然大怒,执起马鞭,一鞭扫去,骂道:“是我叫你投降胡虏的吗?问我?”杨云骢道:“姑娘,你别动气,你就告诉我他是怎样认识你的吧!”

飞红巾道:“三年前,我们的部落来了一个小伙子,他说是晦明禅师的徒弟,我们就把他收容下来啦!他常常借故和我亲近,我也把他当成兄弟一般,哼!谁知他没安好心眼!”杨云骢心里笑道:“如果只是他向你追求,那还不算是坏心眼。”飞红巾“哼”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那时我们正和清兵打仗,很需要人,像他那样武艺高强的小伙子,我们尤其看重。哪料不久我就看出来啦,他并不是诚心帮我们打仗来的!”楚昭南抗声说道:“那时在你们的部落里,我杀的清兵,不是比谁都多吗?”飞红巾冷笑道:“如果是编著你和我在一队,你就比谁都勇敢;如果不在一队,你就没精打采啦,你杀清兵好像只是杀给我看似的。”杨云骢眉头一皱,飞红巾继续说道:“你的剑法在我们部落里,那是谁也比不上的。可是,一到危险之时,你的剑法就只晓得拿来保护自己。杨大侠,你领哈萨克人打过这么多年的仗,你当然懂得,打仗的时候,不是靠一两个人,打起仗来,全军就是一个整体,要配合得十分适当!”杨云骢点点头道:“是的,姑娘,你很懂得打仗!”飞红巾又道:“可是你这师弟啦,他只晓得自己!只晓得自己逞威风,很少去救援别人。有一天,他和我不是编在一队,而是和我的哥哥同在一队,忽然间中了清兵埋伏,被包围起来啦,形势十分危险,他急起来,一个人挺剑就冲出去,仗着他的剑法,居然给他冲出重围,可是我的哥哥却给围了三天三夜,为了救死扶伤,掩护同伴,我的哥哥受了七处箭伤,浴血死战。后来我们及时赶到,给他解了围,救出了许多族人,但我的哥哥却已救治不了,过两天就去世啦!”杨云骢大怒,骂道:“混蛋!”飞红巾道:“打那件事之后,我对他就说不出的讨厌。可是我的爸爸却原谅他,说他到底是个客人,见到危险,自己逃出来也无可厚非。只要他继续帮我们打仗,我们也就不必责怪他啦!比如没有他帮忙又怎样?那次受围,你的哥哥还不是逃不了一死。我的爸爸很爱我们兄妹,他都原谅啦,我也就不再说了。只是我一走近他,就好像闻到一股臭味,我可以原谅他,但却实在不愿接近他。”杨云骢道:“这样,过了不久,他就逃跑啦,是不是?”飞红巾点点头道:“正是这样!”杨云骢又气又恼,抬头一看,见楚昭南眼中蕴着泪珠,心中又是一软。想到:楚昭南人很聪明,又是孤儿。因此,当在天山之时,师父和自己都对他特别宠爱,也许正因如此,就造成了他的任性和自恃。下山之后,更没人教导他,他品质中坏的一面,就慢慢暴露出来,终于走上歧途。这,自己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自己是他的师兄,知道了他下山,却不派人找寻他。虽说当时军旅匆匆,无暇及此,但终是一个遗憾,若他在自己身边,也许不会这样糟。杨云骢想了一会,蓦然说道:“昭南,按说我应该把你杀掉,念在你是我的师弟,我给一个机会给你,你若能改过自新,我就把你放走!”飞红巾怒道:“只说说那可不行,谁敢担保他真能改过自新!”杨云骢继续说道:“你自己细想一会,然后告诉我们,你错在什么地方,投降清兵那是一个大错,但在这个大错之前,你已经有许多错了!比如说,你只是为着这个姑娘而打仗,虽然作战勇敢,也是错误。”杨云骢沉吟半晌,再道:“我不提你啦,一个人的错误,要他自己去细想,自己去挖掘出来。你投降胡虏这个大错,是许多错误的总因,你要把错误的根挖出来!”杨云骢面色十分庄严,飞红巾看见他明亮的眼光,听他这番话,其中似大有道理,本想反对,也转口说道:“就由他去想吧!”

这刹那间,楚昭南心中一阵激荡,师兄的话,似乎在他的心中响起警钟。猛然间,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想起刚下山之时,也曾仗着本领,做了几件侠义之事。后来听说飞红巾是大漠中第一个美女,武艺又十分高强,不禁起了求偶之心,千里迢迢,找到了她的部落,本以为以自己这样英雄少年,和飞红巾那可真是天作之合。不料飞红巾却越来越疏远自己,不久又发现她爱上了那个歌手,那个漂亮的但却是卑贱的歌手。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抬起头来看看那押不卢,押不卢正在呼呼的打着鼾,睡得像个死猪。楚昭南轻蔑的笑了一笑,心里说道:“这个人有哪点比得上我,飞红巾却爱上了他!”直到此际,他还不清楚飞红巾为什么不爱他,心中仍是有着一股愤愤不平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