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如故(第4/8页)

阿离道:“你既要找他,到时自个看不是很好,听我说有何趣味。”江留醉叹道:“也是,万一先入为主,见着失望可就糟了。”阿离道:“你算定我要说他好话?”

江留醉道:“失魂是何等人物,天下虽大,恨他的人数不甚数,但要说这人的毛病,却没人挑得出,至多不过杀人如麻……可他杀人都有几分道理,不是一味凶残……亦正亦邪,功过一时真难分辨。”

阿离笑道:“你说得的仿佛不是个杀手,倒似个侠客。”

“这么说也不见得委屈他。”江留醉苦笑,“这一回,我却分不出他是好是坏。”

“你跟平常的江湖人看人的眼光不同。”

江留醉闻言,满不在乎地一笑,“他们讲仁义,哪里看得起收钱杀人的杀手?不过,我单是听说失魂击杀武林盟主陈若生,只因一对孤儿寡母出了十个铜板,便下苦功到陈家卧底半年,吃足苦头,这份诚意就不是一般侠客所能为。”其实他对失魂始终是矛盾心态,既佩服其英雄果敢,又深恐其有枭雄野心,心下着实摇摆不定。

阿离轻笑道:“他那时武功不行,不能单枪匹马直杀上去,便做足半年劳力方得手,也太丢脸了。”江留醉忙道:“不是这样说……”阿离摇头,“其实陈若生毕生就做错过那么一件事,失魂却不分青红皂白要了他的命,唉,太过偏激。”

“陈若生毕竟害得别人家破人亡,虽然后来做了大侠弥补罪过,可错了就是错了。”江留醉振振有辞,“他一直不去赎罪,做再多好事有何用?欠的总是要还的。”

阿离幽幽地叹气,“是啊,欠的总要还,这便是报应。不过,或许有更好的法子。人无完人。”他最后那四个字,像在说陈若生,又像在说失魂。

“陈若生早年做的事实在大德有损,可见真正遇上大是大非,他也是糊涂的。”

“依你之见,人不能犯错?”

江留醉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陈若生如能及早认错,即使后来不做那些好事,也依然是条汉子。不过世间所谓的侠客,有谁能一辈子行侠,不做错一件事呢?”思及自身,常常以助人为己任,但越帮越忙的事屡屡发生,也是冒失之极了。

阿离喃喃地道:“盖棺定论,有时盖棺也未必可定论……”他的声音轻之又轻,江留醉好奇地问:“你说什么?”阿离忙转过话题道:“你说得对,我不跟你争。看你刚刚用的武功,架势不错,心法却粗浅了些。”

江留醉笑道:“咦,你眼光真好,我师父也说那套心法是入门功夫,等我功力精纯就要改练别的,不过他一股脑传了十几种功夫我还没学会,顾不上去练更多的心法了。”

阿离摇头道:“内功心法是根基,你多学外在的招式有何用?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江留醉闻言,不服气地止步,放下他道:“喂,我的宝相功也没你说的这样差,谁说就不能应付更多招式了?”

“我有一套内功心法,连气息都可闭,拿来逃命装死很不错,你想不想试试?”

江留醉那日在柴家曾见灵萦鉴闭气,大为好奇,道:“你真能在完全闭气时出手?”

“我平素一直都无外息,你不信就探一下。”

江留醉知道他中毒后外息似有还无,不想他始终如此,对这功夫便起了一丝好奇。阿离道:“这门天元功从还虚入手,以炼己为先,练成后即可不以口鼻呼吸,纯以胎息活命。此功极重根器,上上者轻易可成,不然修炼起来既长且难。只是这种人,又是万里挑一了。”

江留醉一听,叹气道:“可惜在下根器寻常,算不得上上,也罢,你让我见识一下就是了。”

阿离摇头笑道:“天元功纯任自然,由真空炼形,讲究身心清净,无为而无不为。其实人人可练,不过成就早晚不同,你何必上来就打退堂鼓?我看你心思纯净,根器不弱,如有闲情,这一路我便传你如何?”见江留醉要推脱,又道,“我也不为其他,我须依仗你避过灵山众人。虽然你自身武功不差,但如能速战速决,岂不于我有利?这件事两全其美,你早早学了,彼此有益。”

江留醉本不好意思学他绝技,见他一心传授,便道:“恭敬不如从命,请多多指点。”

阿离哈哈笑道:“好,你用心听了——夫元气者,天地之母,大道之根,阴阳之质。至道不远,只在己身,用心精微,住心以神。静心澄虑,心无滞碍,以空为本,绝相为妙。凡所修行,先定心气,心气定则神凝,神凝则心安,心安则气升,气升则境空,境空则清静,清静则无物,无物则命全,命全则道生,道生则绝相,绝相则觉明,觉明则神通。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当下长长地诵了一遍总诀,江留醉随他默念一遍,但觉个中意虽简、字虽常,细细咀嚼却大有奥妙。

“‘生气之时,死气之时’各是几时?”

“生气指‘生炁’,”阿离一面说,一面在他背上写了个“炁”字,又道:“一日十二个时辰中,生炁从半夜到日中,是修炼的最佳时机,尤其要掌握一阳来复时的活子时,最为紧要。”

“‘和合四象’又是什么?”

“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闻而精在肾,舌不动而神在心,鼻不嗅而魄在肺。精神魂魄聚于意,就是‘和合四象’。”

江留醉点头,一路走一路背,缠着阿离问灵山的事便少了,开口都是询问天元功的要诀。阿离言无不尽,见他心思转移,心下松了口气。等他把口诀背熟了,也揣摩得七七八八,阿离又道:“我再传你一套剑法如何?”

“老兄,你不会打算这一路都教这教那的吧?”

“没什么不好,解闷嘛。”

江留醉心想,他中毒不会烧坏脑子了吧,一味要传功夫,倒像活不久似的。一念及此又大惊,心想万不会如此,不过是挟技在身又动不得手,见没架可打技痒罢了。

江留醉拒了几回,阿离仍然坚持,只得停下脚步,放他在一块石上坐了,朝他拜道:“你是不是想收我为徒?没见过你这么爱传功夫的人。”

阿离微笑:“我见猎心喜,看中你将来必有作为,想传你功夫又如何?”江留醉叹道:“我是个懒散人,当不得重任。”阿离道:“你救我一场,我拿不出别的谢你,这剑法你不学也得学。”江留醉唉声叹气,拜了几拜,“我多谢你,我救人绝不图报,你放心便是。”

“你越不图报我越难受,说不定没到你家,一口气憋在心里,就支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