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乱生(第4/6页)

断魂幽幽一笑,道:“师妹既然相让,我便不客气了。”中指劲弹,两道无形剑气往两边激射,花非花玉容惨淡,知他这两下即将她身边隐藏的野葛、天雄二毒除去,关了惊门、伤门两处,颇有决一死战的意味。

未时动手,火入金乡,本是交战主客两伤的格局。花非花不知断魂挑了这样的时辰,是否有所寓意。当下把心一横,把江留醉往更远处一推,用无形剑气将藏在洞壁的六十四种药物悉数散出,排出“诸天无常连环八阵”,首尾应和。其味辛、酸、甘、苦、咸,各入肺、肝、脾、心、肾,又攻鼻、目、口、舌、耳五官,发躁、焦、香、腥、腐五气,生涕、泪、涎、汗、唾五液,伤皮、筋、肉、脉、骨五体。

五味层叠而至,密密复复,断魂犹如身入蜂巢,千百种交替往复的气味嗡鸣而至,无从躲闪。“凌烟”再也挡不了这山崩地裂般汹涌而来的气味,颓然瓦解。断魂冷笑一声,脚步形如魅影,倏地起动,瞅准物物相克的微小罅隙,屏息而过。

花非花“啪啪”数掌,拍出九只小金鼎,竟亦烧了九品迷迭香,层递荡来。更损的是她知道断魂会依阵法方位找出生门,故意往那方向打出八十一枚金针,密密麻麻排列开来,杜绝他的后路。

饶是断魂也被弄了手忙脚乱,不得不闭了呼吸,更以护体功法护住心脉,以防毒性顺延经脉而入。他瞥到生门被花非花布了新的埋伏,脚尖轻点,仍径自往地上踩去。花非花心中忽然想到,断魂的鞋子必是特制,立即两手一挥,左右各射出三枚金针。

江留醉生怕这回断魂会轻易闯关,心下着急,想起花非花那一壁珍宝,候着断魂全神贯注之即,脚步微移。哪知他一动,断魂立有察觉,鹰隼般的眼冷冷一瞥,江留醉顿感心神为他所牵制胁迫,胸口隐隐如有重压。他及时调整吐纳,静心澄虑,把断魂那一瞥的压力尽数打消,胆气一壮,心想反正断魂会发觉,不如索性脱离战圈。

江留醉佯装怯懦往后退去,见花非花全力对外,根本无暇念及他的行踪,越发担忧她赢面不大。转道走至归魂宫藏药处,一排排的药罐令他眼花,好在每个瓶罐下都有针刺的小字注释。他一目十行走过,看到后来,除了药物外还找到暗器和工具。

有一管比印章略大的紫水晶吸引了他,他凝聚目光,看清下面那几个小字,写的正是“疾雨绵针”。急忙套在袖中藏了,往两人决斗处而来。

场上形势却是一变,断魂忍不住动手,舒展宽袖连环击出,更要命的是他一招挥出,连带附送若干古怪暗器,均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抹红晕从他手上疾飞而出,那晕红的色彩分明独属女子娇丽的双颊,在他手上却活了过来,宛若少女的羞涩就要印上花非花的脸。本已避无可避,花非花张口轻吹,晕散如霞,化作瓣瓣花雨。她猝然低头躲过,又见两只燕子一高一低翩然舞翅,往双胁飞掠。

江留醉见势不妙,扣住疾雨绵针的机关就想发射。花非花纤手一旋,遥遥以气机牵住那九只小金鼎,六只排成一个“品”字,另三只呈倒三角,各袭向断魂上下盘。双燕眼看飞至,花非花伸掌一拨,竟不惧暗器凌厉,两只燕子颓然折翼倒地。

断魂自知他制的暗器寻常人根本碰不得,冷然挑眉,张开十指,飘飘白雪迎头打下,簌簌落落漫天飞翔。花非花厉喝一声:“快退!”江留醉急忙施展叠影幻步远遁而去,花非花身形陡转,长袖善舞,顿时将周身气流打出一个巨大的漩涡。白雪丝毫进身不得,反围绕她凝成一团,被她越聚越小,直至最后化成双掌间一枚硕大雪球。

她冷哼一声,伸手捏了个诀,立即使出前趟对付伤情的“麝檀功”。断魂见暗器全然无用,她的反击亦无比迅速,不由嘿嘿一笑,身形快如鬼魅,疾点四壁,借助花非花原先布下的连环阵躲避“麝檀功”引发的辛烈气味。

局面转变,花非花操了主动,江留醉大喜,疾雨绵针到底使不上。这两人斗法使的不是毒药针法,就是暗器机关,委实令他插不了手。

断魂避到远处,一声长笑:“红颜、归燕、丹雪,都被你破了……师父说你能克制我们,看来并非虚言。”

花非花一愣,听出他并无敌意,袖中登即飞出九尺轻罗,打中洞顶一处凹起。岩壁裂开一条狭缝,绵长蜿蜒有数丈之长,犹如张大了嘴巴,忽地把洞中诸多药味抽了一干二净。江留醉看得呆了,听断魂凝望那机关长叹道:“这是师父的手笔罢!”

花非花点头,平心静气地道:“你只是来探我虚实?”断魂一笑:“同在一门下多年,切磋技艺理所应当。”花非花松了口气,道:“你非为失魂的事而来。”断魂道:“我早知他会脱困而出,诸事皆宜,愁他做甚?”

花非花想到他必推算洞悉前事,胭脂的野心瞒不过他耳目。可他虽然心知肚明,依旧不忍违逆这妹子的意愿,到归魂宫走这遭除了想见她这个师妹,更大的情由怕是欲寻妥善解决之道。她有了计较,不想再与断魂为难,点头道:“你进退两难,我不该逼你。”

断魂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却是不答。花非花也自踌躇,胭脂若仍肆意妄为,她是否要瞧在断魂的情分上不理会?又想失魂既然无事,诸事由他操心也罢。

江留醉想到阿离,道:“他在我家中不知呆得可好?”断魂知他在说失魂,坦然一笑道:“你家?恐怕他早离开。”江留醉急道:“他去了何处?”

“换作你会去何处?”

江留醉惊道:“京城?”苦笑着对花非花道,“这下轮到逊之头疼了。”

初七立春,龙佑帝服大裘冕,乘玉辂,至崇武门外东二里祀青帝,以帝太昊氏配,勾芒氏、岁星、三辰、七宿从祀。祭祀后归来,龙佑帝入金屏宫礼宴群臣。

这天甚是晴好,随行的顾亭运不由对郦逊之笑说道:“《占年书》说,人日晴,所生之物蕃育;若逢阴雨,则有灾。看来今岁得享五谷丰登,大喜啊。”

郦逊之道:“但愿如此。”他心不在此,正头疼找寻谢盈紫一事。燕陆离一案已君臣达成一致,既以疑案论,办足官样文章,日内就可了结。可谢盈紫的出走使龙佑帝忧心忡忡,为人臣子的他不得不想尽法子要寻回佳人,却不知人海茫茫从何找起。

宴席上郦逊之心不在焉,寻隙去见郦屏,坦然把难题摆出。郦屏从容微笑,告诉他旁事或许难办,在京城找人易如反掌。郦逊之大惑不解,听郦屏详细解说一番,方知个中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