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那持炬梢公略掀起竹昱,露出黜黑多皱的脸孔,说道:“范相公好说了,兄弟在陆上只有干瞪的份,希望有机会往水里出点力气。”

照小辛所说,黑暗中共有卅八人埋伏着,日下策一个现身的已经是江南三大名剑之一的“羽扇纶巾”范慕鹤,谁知道还有多少惊世骇俗的人物将会相继出现呢?

小辛心中不觉对雷傲候泛起佩服之意,想不到这位垂垂老矣的前辈高手,一怒之下竟能掀起如此可怕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话声忽然停歇,谁都不说话。过了一阵,那江水涌拍堤岸的声音越来越单调。

小辛回转身对着雷傲候,淡淡说道:“我要看看连四。”

人人听了都晓得小辛还有一个意思,他的意思说这一次已是最后一次提出个要求。

海龙王雷傲候仰天大笑,道。“横行刀,好一个横行刀:“

一共十二支特制火炬,十二个老少俊丑装束都不同的人高高举着。

火光照得当中七八丈方圆空地明亮如昼,人人脸色肃穆铁青,注视光线汇点的两个人。

小辛站在那儿,好象互古以来都没有移动过。但有些人都觉得他生像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明明站在那儿,却又不在那儿。

范慕鹤长衫已脱掉,据说他大小一百九十七战以来,还是第一次脱掉外衣。

他的剑尚在稍中,他的手很轻柔地按住剑把,人人看见他白哲修长洁净的手掌和手指。

江南三大名剑果然不同凡响,剑出硝,却已令人涌起剑气纵横的感觉。

十二支火炬汇合的光亮,照见小辛漠然寒冷锋锐的目光。他手中有刀,也算名刀,是范慕鹤特别向刀法名家梁迅人借来的。但小辛只用左手随随便便拾住刀硝上的系带,即使是普通人也看得出这种拿刀的姿势绝不可能过快拔刀应战。

这就是他的“刀法”?横行刀也是这样子施展的?人人心中的疑惑,几乎比长江之水还要多。

突然间一支火炬划空飞起,落在十余丈的江水中,“嗤”地熄灭。十二支火炬还剩有十一支,所以四下都明亮得很,只见丢掉火炬的是个五旬老者,一身粗布衫裤,而且忠厚老实,是在乡村到处都见得到那种老老实实的庄稼人。

他左手本来反拿着一把金刀,忽然也掉落地面。双目茫然而又凄惨,好象守财奴忽然发觉所有的家当财物都不见了。

这本是很奇怪可笑的情景,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水乡左金刀”莫逢时”一生精研刀法,功力精深无比,见识渊博无比(刀法)。他忽然扔炬压刀,意思和守财奴忽然发觉不见了所有钱财一样。这是所有武林名家都值得痛哭大醉的事,绝对没有一点可笑,只有可悲……

“横行刀”莫非当真可以横行天下?何以小辛随随便便站着,就已经无懈可击?碰上这种敌手,辛辛苦苦炼了几十年的武功又有何用?

火炬一支支飞向江中,江南十二位武功路数全不相同的名家高手,都一一宣布认败服输。将来其中一定好几个终身有不敢提到“武功”,又岂止痛哭沉醉而已?

但仍然有一支火炬独撑残局,是“绿野”,这个既野性又美丽的年轻女郎及时另行点一支火炬,高高举起。虽然她被无声的悲壮凄凉场感动得热泪盈眶,但她的手仍然很稳定,高举着火炬。

至少目前还有两个人未曾认输,绿野是这样想法,一个人是“羽扇纶巾”范慕鹤,他的气概,沉稳的态度,足可以教江南千万美女为之倾心仰慕不已!

另一个人是年逾八十白发满头的“海龙王”雷傲候。他眼中光芒锐射,充满了不可测度的智能。这位曾是全国典押业之王亦是一代武林高手,他能不能抵挡“横行刀”的威势?他忽然动员全部力量三十年前的旧部属,以及故人的子弟等是不是一心一意要击败小辛?为什么要击败小平?

“羽扇纶巾”范慕鹤突然朗声长笑,说道:“傲老,晚辈平生大小总共近两百战,所有的痛苦加起来,一次多!”

雷傲候道:“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蹈险:“

局面本来很紧张,范雷两人一说话,立时缓和了很多。但听雷傲候的口气,似乎那范慕鹤不愿罢手,所以出言相劝@

小辛亦感到范慕鹤的杀气越盛,斗志越坚。一般来说正当对峙之时,一说话就不免松懈下来,但范慕鹤却与这原则相反,小辛因此感到奇怪。

范慕鹤笑道:“傲老,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晚辈直到这一才深深体会这句话的味道。晚辈谬蒙傲老瞧得起,飞羽相召,而且核定为江南三十八家之首,土为知己者死,晚辈已经豁出去啦:“

小辛虽然感到对方威力随着话声越来越强,但仍然不作声。

雷傲候道:“范世兄,在我这一行的看法跟你有点不同。我这一行讲究的是毫厘不差,当机立断。只值十两银子的东西,打死也不肯出十一两,你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范慕鹤大声道:“小辛,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么?”

小辛道:“听见了。”

范慕鹤道:“如果换了你是我,该怎么办?”

小辛淡淡道:“我不喜欢猜测,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范慕鹤道:“但你知不知我们已经交锋许多回合了?”

小辛道:“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分别?腰缠万贯的财主,多花了十两和花多了一两银子有何不同?”

范慕鹤半晌没有作声,雷傲候长长叹息一声,道:“范世兄,现在大概已到了黄河吧?”

一盏孤灯把小小的茅屋照得相当明亮。

榻上躺旧的人,右手和左肩都包扎着厚厚的白布。

他脸色灰白,气息也很微弱。小辛俯视了一阵,颇感心酸。前几天还是生龙活虎般的青年,怎的已变成奄奄一息的病患?

茅屋内还有雷傲候和绿野,他们都没有作声,这种沉默使人感到“死亡”。

小辛静静瞧了一会,忽然动手把白布通通解掉,露出腕上和肩上的伤口。只见鲜血仍然从伤口渗出,止血的金疮药似乎毫无用处。任何人像达四这样不停地浪皿~-定早已巧抵了:阻连四石妥众扎,他生命力之强韧似乎强胜过常人很长。,

小辛沉声道:“有没有参汤?”

雷傲候应道:“参汤么?容易得很……”

绿野已经奔出去,片刻就回转,带来一的参汤。

小辛拍拍达四的面颊,好象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样。但连四的嘴巴在这时张开了,小辛道:“喂他参汤,不要急,但也不要停止。”

绿野挤到床头,依言而做,参汤一匙一匙喂入连四口中。

小辛用白布拭去伤口血渍,看了一下,说道:“是剑伤,这口剑很特别,只有半寸宽,剑身其薄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