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杀机四伏(第3/4页)

“我已经死了?”

小方忍不住问:“什么时候死的?”

“刚才。”

“我怎么死的?”小方问。

“从一个危崖上摔了下去摔死的。”

班察巴那说:“你的头颅虽然已经像南瓜般摔碎,可是别人一定还能认得出你。”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还穿着他们看见过你过去穿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你的剑。”

班察巴那道:“如果你没有死,当然绝不肯将那么样一柄好剑交给别人。”

小方终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显然已经替小方找了个替死的人。

阳光却还要问:“我呢?”

“你当然也死了。”

班察巴那道:“你们两个人全都死了。”

“我们为什么要死?”

“也许你们是为了卜鹰,也许你们是失足落下去的。”

班察巴那道:“每个人都有很多种原因要死。”

他微笑:“说不定还有人会认为你们是为了怕私情被卜鹰发现,所以才自杀殉情的。”

阳光和小方也笑了。

他们心里毫无愧疚,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私情,所以他们还能笑得出。

一个人如果随时都能笑得出,也不是件容易事。

班察巴那又问小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们死?”

小方摇头。

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近来更沉默,如果他知道别人也能回答同样的一个问题,他宁愿闭着嘴。

班察巴那果然自己回答了这问题。

“因为我要你们去做一件事。”

他又解释:“一件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要去做的事,只有死人才不会被别人注意。”

他说的“别人”,当然就是他们的对头。

阳光还是要问。

“什么事?”

她问:“你要我们去做什么事?”

“去找卜鹰。”

这件事就算他不要他们去做,他们也一样会去做的。

班察巴那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要报复,说不定现在就想去找卫天鹏,去找吕三。”

他们的确有这种想法。

“可是现在我们一定要忍耐。”

班察巴那道:“不管我们要做什么,都一定要等找到卜鹰再说。”

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并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班察巴那道:“我已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但是只要我们有信心,也不是做不到的。”

他忽然转过身:“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找到一棵不知名的野树,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割开树皮树干,过了片刻,树干中就有种乳白色的汁液流了出来。

班察巴那要小方和阳光用双手接住,慢慢地,很均匀地抹在脸上和手上。

他们脸上的皮肤立刻就觉得很痒,然后就起了种很奇怪的变化。

他们的皮肤,忽然变黑了,而且起了皱纹,看起来就好像忽然老了十岁。

班察巴那又告诉小方:“我们的族人替这种树起了个很特别的名字。”

“什么名字?”

“光阴。”

“光阴?”

“我们的族人都叫这种树为光阴树。”班察巴那道,“因为光阴总是会使人变丑变老。”

他又说:“它的效用至少可以保持一年,一年之内,你们都会保持现在的样子,大概不会有人能认出你们的本来面目。”

但说的是“大概不会”,不是“绝对不会”。

“所以你们还是要特别注意。”班察巴那道,“所以我还是要替你们找别的掩护。”

“什么掩护?”阳光问。

“现在你已经不是蓝色的阳光,他也不是要命的小方了。”

“我知道。”阳光说,“这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你们已经是另外两个人。”

班察巴那道:“你们是一对夫妻,很贫穷的夫妻,一定要奔波劳苦才能生存。”

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像这样的夫妻,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日夜劳苦奔波不息。

“你们是做生意的,把藏边的特产运到关内去贩卖,博一点蝇头微利。”

班察巴那道:“因为你们没有父母子女,家里也没有别的人,也因为你们夫妻感情不错,所以你们不管到哪里去,总是两个人同行。”

小方和阳光都在静听。

班察巴那又道:“你们当然请不起镖师护送,为了行路安全,你们只有加入商队。”

“商队?”小方不懂。

“商队就是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人结伴同行的队伍。”

班察巴那解释:“几乎每个月都有这么样一队人入关去。”

他说:“我已经替你们找到了一个。”

班察巴那做事的周密仔细,实在令人不能不佩服。

“这个商队并不大,有三四十个人。”

他说:“领导这个队伍的人叫花不拉,精明老练,对地形也极熟悉,少年时据说属于鞑靼的铁骑兵,曾经远征过突厥。”

“我们到哪里去才能找得到他?”

“虎口集。”班察巴那道,“他们预定在虎口集会合的。”

他又补充:“你们到了那里,先去找一个叫大烟袋的人,把你们的名字告诉他,再付二十五两银子的路费给他,他自然会带你们去见花不拉。”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们的名字叫什么?”阳光问。

“你是藏人,名字叫美雅。”

班察巴那说:“你的丈夫是汉人,名字叫作苗昌。”

他将他的双手搭上他们的肩:“我希望你们在一年之内找到卜鹰。”

在小方和阳光的想象中,花不拉当然应该是个高大粗壮公正严肃的人。

他们想错了。

花不拉是个矮子,本来也许还不太矮,可是多年来马鞍上的生活,使得他的两条腿变得非常弯曲,看起来就像是个圆圈,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晃晃的,样子显得很滑稽。

所以他总是坐在一张很高的椅子上,用一双斜眼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带着种残酷而讥嘲的表情,就像是个顽童在看着已经被他用绳子绑住的猫,又像是一只猫在看着爪下的鼠。

幸好他还有一双大手。

他的手又宽又大又粗又硬,摆在桌上时,就像是一把斧头,一下子就可以把桌子砍成两半。

也许就因为这双手,才使人不能不对他畏惧尊敬。

这个人另外有一个优点是,他很少说话。

他要说的话都是由大烟袋替他说的。

小方和阳光看见花不拉的时候,已经有一对夫妻在他的客房里了。

一对和小方他们一样的夫妻,为了要活下去,就不得不日夜劳苦奔波不息。

他们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丈夫至少已经有三四十岁,妻子也有二十七八。

丈夫的脸上已经刻画下风霜劳苦的痕迹,妻子总是低头不敢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