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蜡 人

他用来对付这老人的两种方法,自远古以来,就是最有效的法子。

老人的额角上已经痛出了冷汗,眼睛里已经看到了银光。

在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能闭着嘴。

小方将老人拉出了人丛,拉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才沉着声问:“鹰记商号里那些蜡人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

小方手只加了一分力,老人就痛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老人说,“昨天早上鹰记商号一开门,那些蜡人就在那里了。”

小方盯着他,直等到判断出他说的话是真的之后,手的力量才放松。

“鹰记商号的伙计呢?”

“不知道。”老人说,“从昨天早上我就没有看到他们。”

“连一个都没有看见?”

“一个都没有。”

“从昨天早上起,鹰记商号里就只有那几个蜡人在店里?”小方问,“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没有。”老人说得很肯定,“绝对没有。”

鹰记的组织严密,规模庞大。除了那些实为卜鹰属下战士的伙计之外,经常留守在店里真正做规矩生意买卖的人,至少也有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当然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失踪。

这些人到哪里去了?

小方思索着,又问了个好像是多余重复却又绝对不是多余重复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只有这几个蜡人留在鹰记商号里?”

“大概是这样子的。”

老人也想了想才接着道:“因为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除了这几个蜡人外,谁也没有看见鹰记商号里有活人走动过。”

小方又问:“你知不知道鹰记商号经常都有很多值钱的货物?”

“我知道。”老人说,“大家都知道。”

“店里既然只有这几个蜡人留守,难道就没有人打店里那些货物的主意?”

“有过。”老人说,“从昨天早上到现在,至少已经有过五六拨人。”

小方当然要问:“那些人呢?”

“全都死了。”老人缩起脖子,“一走进鹰记的大门就死了。”

“只要一走进大门就会死?”小方问,“不管什么人都一样?”

老人点点头,衰老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仿佛在流汗,流冷汗。

小方的手已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剑柄,背脊也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他不相信这种事,又不能不信,所以他又问:“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尸体在哪里?”

老人没有回答这问题,也不必再回答。因为就在这时候,这条八角街又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远处的人丛忽然起了阵骚动。五条精赤着上身,反穿羊皮小褂的彪形大汉,分开人群,大步行来。

五条铁打的大汉,十一件纯钢外门兵刃。

第一条大汉挺胸凸肚,手持一对至少有五十斤重的混元大铁牌,脸上青渗渗地长着满脸胡子。一双比海碗还粗的胳臂上,青筋盘蛇般凸起。

第二条大汉肩宽腰细。腰上一条比巴掌还宽的皮带上斜插着五把斧头,一把大的、四把小的。

第三条大汉浓眉大眼,胡子刮得雪亮。肩上挑着根比人还长的铁戟,手里倒提着根金刚魔杵,腰带上还插着把厚背薄刃鬼头刀。

第四条大汉用的居然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身材虽然高大,长得却很秀气。

第五条大汉空着一双手,几乎垂到膝盖上。不但手臂奇长,手掌也比普通人大一倍。

他的手虽然不带兵刃,腰带上却挂满着零件,零零碎碎的也看不出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究竟有多少种。脖子上还挂着一圈长绳,看来就像是个活动的杂货架子。

这五条大汉用不着大吼大叫,也用不着出手,就这么样往那里一站,架势已经够唬人的了。

他们一亮相,别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五个人彼此望了一眼,顾盼之间,睥睨自雄,挑戟提杵佩刀的招呼第一条大汉。

“老大,就是这几个蜡人在捣鬼,青貂岭的兄弟就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蜡人也会杀人?”老大冷笑,“这倒真他妈的活见鬼。”

“不管他们是什么变的,咱们不如先把他们毁了再说。”

“好主意。”

佩剑的大汉样子虽然长得最秀气,动作却最快,一反手拔出了青钢剑,就准备动了。

用斧头的大汉却拦住了他。

“等一等。”

“既然已经来了,还等什么?”

“等着看我的!”

佩剑的大汉没争先,因为他们的老大也同意:“好,咱们就先看老二的!”

不但他们在看,别的人也在看,等着看他们老二出手。

老二的动作并不快,先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把连柄只有一尺多长的斧头,用大拇指蘸了蘸舌头上的口水,往斧锋上抹了抹,突然一弯身,一挥手。

只听“吧”的一声响,急风破空,他手里的斧头已经脱手飞出,往“班察巴那”的头上劈了过去。

这是种江湖上很少有人练的功夫,一斧头的力量远比任何一种暗器都大得多。

力量大,速度当然也快。就算是狮虎猛兽,也禁不起这么样一斧头。

“班察巴那”没有动。

这个“班察巴那”只不过是个蜡人,根本不会动。可是这斧头也没有劈在他头上。

这种功夫就像是飞刀一样,最难练的一点就是准头。要能在三十步以外以一斧头劈开一个核桃,功夫才算练成了。

这条大汉无疑已经把功夫练到这一步,出手不但快,而且准。

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这一斧头劈出去,准可以把那蜡人脑袋一下子劈成两半。

奇怪的是,这一斧头却偏偏劈空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条大汉手上的力量用得不够,还是因为别的古怪缘故。这把去势如风的飞斧刚劈到“班察巴那”头上,就忽然失去了准头,忽然变得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地往旁边飞了出去。“夺”的一声,钉在柜台上。

老二的脸色变了。

他的兄弟们脸色也变了。

老大眼珠子一转,故意破口大骂。

“直娘贼,叫你多吃两斤肉,手上才有力气,你他妈的偏要去玩姑娘,玩得手发软,真他妈的丢人现眼。”

老二的脸色发青。不等他们的老大骂完,已经又是一斧头劈了出去。

这一次他的出手更快更准,用的力量也更大。

斧头破空飞出,疾风呼啸而过。忽然间,“卜”的一声响,斧头的木柄忽然凭空断成了两截。斧头失去平衡之力,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老大还在骂,骂得更凶。

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四下搜索,因为他跟他的兄弟们一样明白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