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二十八章 深宵异事

“啪”地,伊风肩头竟中了一掌,虽然隐隐作痛,但却未伤及筋骨。

伊风知道对方的用意。双掌“泼风八打”,掌风虎虎,但却伤不到对方的毫发。

他身形渐退,转身之间,忽然看到那“武曲星君”藏宝的秘窟,那封门的巨石,原是由中间旋开,此刻那块巨石便横亘在秘窟洞口的中间,两边露出里面黑黝深邃的洞窟。

伊风心中一动,脚下错步间,便渐渐向那洞窟里移去。

万天萍掌影交错,双掌像是两只蝴蝶似的,在伊风身侧四舞。他名垂武林,招式上果有独得之秘,不是一般武林掌法。

他左掌一圈,倏地反掌挥出,口中却冷漠而讥嘲地笑道:“小孩子!你将《天星秘籍》拿出,再乖乖向我老人家叩三个头,我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不但放了你,还收你做徒弟,也未可知……”

伊风暴喝一声,双掌尽了十成大力向前猛击。万天萍语声一顿,身形微微后挫。

哪知伊风这一招,却是以进为退,掌才到中途,就猛地后撤,身形后抑,“金鲤倒穿波”,向后面蹿了过去。

他已计算好那秘窟的位置,身形在空中猛旋,脚尖一点地,唰地,向秘窟中蹿了进去。

万天萍微惊之下,身形立刻暴起,也直掠入洞。哪知身后风声飒然,他禁不住回头一看,原来那封洞的巨石也随着他的来势而旋了过来。

就在他回头一愕之间,啪的一声,那块巨石又嵌回洞口山壁之上,万天萍大惊四顾,洞中黑暗得连一丝微光都没有,他赶紧屏住呼吸,双掌当胸,生怕伊风会在黑暗中向自家暗算。

他却不知道,伊风早有算计,一入洞后,就扳着那块巨石在洞内的一端向外一旋。他自己却在那块巨石将合未合之际,掠出洞去。

他不但时间、部位,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必须心思过人,才能将人家关进洞窟,而自己却掠出外面。

铁面孤行客大意之下,竟被伊风封于这黝黑、阴森而深邃的洞窟之内。

伊风一计得成,惊魂初定,山风吹到他身上,虽然寒冷,他却觉得非常可爱。

他略略喘了两口气,让激战之后的心情,平复、松弛下来。

于是他轻掠至石屋旁,翻身入窗,朦胧之光下,他看到那书生仍俯卧在地上。

他暗叹一声,忖道:“他若是死了,那我救他反成了害他了!”

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发现他仍是活着的,只是晕厥了而已。

他将剩下的珠宝,卷做一包;至于其他珠宝的去向,他已再无这心情去追究了。

然后他将受伤晕迷的穷书生,搭在肩上,出了石室,掠下山去。

这穷书生伤愈之后,便带了伊风给他的珠宝,回到尘世,而尘世也多了个挥金如土的阔少。

只是他自始至终,也弄不清那使他由赤贫变为豪富的侠士,到底是怎么个人哩!

至于伊风,他凭着自身的智慧,战胜了强于自身的对手,得到了足以傲视武林的秘籍,也得了世间仅有的解药,心情自然是愉快的。

他身心松弛之下,觉得有难以形容的疲倦。纵然他是铁打的身躯,但经过这么多的不眠不休,再加上心情的紧张和一番激战,此刻他当然再也支持不住。一到景东,他就歇下了。

他睡得自是极沉:因为这些天来,睡觉对他而言,已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他梦到他的妻子又回到他的身旁。醒来的时候,却更为怅惘!他出神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朦胧,原来此刻又是深夜了。

他不想起来,只是静静卧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对人世间的许多事,突然起了另外一种想法。

他妻子美丽的面庞,在他脑海中泛涌着,一会儿那么深,一会儿又淡了下去。

突然,他听到窗外的风声中,夹杂有夜行人衣袂带风声音。

这若是在以前,他会毫不迟疑地掠出去,追查这夜行人在深夜之中走动,是为着什么。但此刻,他却仍然意兴萧索地躺在床上。

“别人的事,我又何必去管?”

他暗忖着:“我的事,不也没有别人管吗?我在苏东,被天争教的三个金衣香主所困,险些遭了毒手,那时又有谁来管我?我失妻之后,又被逼命,芸芸武林中,又有几人肯站出来为我说两句话的?”

他落寞地叹了口气。

以前,他的思想是笔直的。此刻却随着人间事而有了许多弯曲,而他也远不如以前幸福了!

深夜绮思,他又想许多人。他甚至想起那娇小明媚的稚凤麦慧——蓦地,窗外的黑暗中,传来一声锐利的尖叫,将他的思路打断了。

虽然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够自私,但是听到这种惨厉的叫声,他却再也无法在床上静卧下去。

虽然他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先赶紧将解药送到终南山去;然而一种天生的侠义之心,却在他血液之中奔沸着,而他却无法抗拒这种力量。

“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关系,也费不了多少时候。”

他一面匆匆穿上靴子,一面暗忖道:“难道这会又是什么奇人奇事?以前我行走江湖所遇之事,不就都是片刻之间就可解决的吗?”

他替自己找到了理由。

于是他用一条丝巾扎住衣襟,将解药和秘籍,都谨慎地揣到怀里。

他久走江湖,行事已极为小心了。

然后他身形一动,倏然从窗中掠了出去,向那惨叫声的来处蹿去。

他发觉脚下的房屋都是黑暗而沉寂的,而那声惨叫也是那么突兀,一声过后,就再无其他的声响。四下就是一片静寂,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伊风暗自焦急:“我为什么不快点出来?”

他四下巡视,这种夜行屋面的勾当,他已有许久不曾试过了。此时髀肉复生,心胸之间,但觉热血沸腾,昔日的豪气,又重新生出!

他稍为伫立片刻,留意倾听着四下的声音。

就在他将要失望的时候,蓦地听到一种低低的哀求之声。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向那方向掠去,身形之轻快,像是一只初春的燕子。

突地,他看到有一个窗口中仍有微光,于时他立刻顿住身形,灵巧地在屋面上一翻,“金倒挂”,足尖钩在屋檐上,垂首下望。

屋内有一盏油灯,亮着昏黄的灯光,一人正端坐椅上,右手持着长剑,左手的中指微弹剑身,发出声声嗡然之鸣。

另一人则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满脸血迹。方才那一声惨叫,想必就是此人发出的。

伊风闭目内望,见到这幅景象,心中忖道:“这是什么勾当?”

方自动念之间,却见那持剑之人,手中之剑一颤,抖起一溜寒光,唰地,竟将那跪着的人的左耳,削了下来,血水四溅。那人运剑一转,竟将那只耳朵挑在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