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七章 莽莽风尘江湖行(第4/5页)

阮伟虽不知亲生父亲是何许人,但在他心目中,父亲一定对不起母亲,才会使母亲改嫁阮大成。

范仲平豪气一敛,忽又叹道:“三年前兰儿为了寻你,远至云贵一带打探,谁知她惹到天毒教,想她武功高强不下乃父,天毒教打她不过,就用无色无臭的蚀骨圣水把她毒害,兰儿忍住毒伤,躲开敌踪,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幸亏苍天有眼,我这里存有解药,把她救好,否则只要晚一步,纵是大罗金仙也救她不活了。”

范仲平说到此处,微微叹了口气,又接道:“她休养数日后,留下这个包袱,托我交给你,说找遍各地也找不到你,心中有无数的话要向你解释,兰儿临走时伤心欲绝,一再向我说,你一定会再来我处,只要你一来到,叫我劝你至藏边一行,她在那里等你,要向你解释你对她的误会。”

阮伟咬住嘴唇,愤然道:“有什么好解释!叫我到藏边不会有好意。”

范仲平气咻咻道:“你别这样无情,兰儿不是怀心计的人,她对任何人的情感都是真的!”

阮伟皱眉道:“不谈这个了,晚辈要告辞了!”

范仲平本想和他一齐到藏边去,自己也好躲躲风头,此时见阮伟丝毫无意,不由灰心道:“你去吧!算是兰儿错用了心,竟连飞龙剑也赠给了你。”

阮伟解下紫色包袱,范仲平一看就知其意,叫道:“你要还飞龙剑,请还给她本人,若然不给我面子,莫怪我不客气了。”

阮伟无奈,只好再背上包袱,范仲平又道:“不是我啰唆,关于蚀骨圣水之事,请勿传漏出去,免为天毒教得知,为害江湖更烈!”

阮伟慨然道:“晚辈会是那种多舌的人吗?”

说罢,头也不回,直步而去。

范仲平心道:“江山一代换旧人,自己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清理好家产,在第二日就离开祁门县,躲避天毒教的纠缠。

腊月过后,梅在春先。

阮伟为了寻找钟静,告知聋哑虎僧要与剑先生约定五年后在君山再一决雄雌,离今只有二年不到,一路迢迢,风尘仆仆,赶往金陵。

半月多的路途,风雪交加,来到金陵,已是冬残春至,他竟病倒在一家高升客栈中。

阮伟病得很厉害,无法外出打探钟静的住址,每天躺在床上,全身发热,只想吃冰凉的东西。

亏好他身上银钱还多,店小二倒也勤快,给他买回不少冰梨水果,甚至有时干脆买回一大块冰,弄给他吃。

这时冬虽已尽,天气还很寒冷,阮伟尽要吃些冰凉的东西,实令人感到奇怪。

可是阮伟偏偏每天少不了要吃,若一天不吃,便全身发火,忍受不了。

这天黄昏时候,房中一灯如豆,店小二还未送进冰来,阮伟心中烧得全身发胀,辗转呻吟。

忽然房门启开,阮伟急迫地坐起身来,只见门外走进一位账房装束的弯背老人,手捧一盘用湿巾覆盖的东西。

阮伟张着干裂的嘴唇,望着弯背老人手中冷气蒸腾的盘子,口中发出咿唔渴求的声音。

弯背老人放下手中的盘子,走到阮伟身旁问道:“你可是身体不舒服吗?”

阮伟只是渴求盘中之物,见那瘦小老人问此话来,暗道:“真是废话,身体舒服还会呻吟难过。”

但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忍住胸中火烧般的痛苦,缓缓点头答话,眼却不觉又盯望在盘子上。

弯背老人摇头叹道:“这样不是办法,结果是饮鸩止渴,白白把身体弄坏了。”

湿巾下东西,受热气蒸蒸,滴下粒粒水珠,阮伟心道:“盘中一定是块十分冰凉的冻果。”喉中忍不住发出“咕咚”的声音,哪知弯背老人偏不拿给他吃,还尽说些无用的话。

阮伟忍住气,微弱地道:“老先生可是店中的人吗?”

弯背老人摆动瘦小的头,回道:“我是店里的账房,可是平时很少管事,见店小二每天买冰果给你吃,感到奇怪,所以来看看。”

阮伟中心有气道:“可否请老先生,将小可拜托代买的东西,递给我好吗?”

弯背老人似是未闻到他的话,望了盘子一眼,慢吞吞道:“你可是受了毒伤?”

阮伟全身灼热如焚,但仍不便发作,点头道:“是,是!请你快将盘子递给我。”

弯背老人大惊道:“你果是受了毒伤?”

阮伟恨不得自己爬起来拿,偏是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当下心肠一硬,转头不看盘子,暗道:“且给这位好问的老先生回答个够。”

他强忍痛苦,慢道:“小可半月前曾受天毒教的暗算,可是已经好了不妨事的,现在只想吃点冰凉的东西。”

弯背老人失声道:“花毒,花毒!”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望着阮伟。

阮伟心中一动,喃喃道:“不错,那伤我之人果是叫作什么花毒君。”

“花毒君”柯轻龙练的是桃花瘴毒,受暗算者若无解药不出三日全身溃烂而死。

阮伟所学的瑜伽神功是至深且精的内功心法,能忍住各种伤害,迟延数倍时间而不发。

阮伟本应全身溃烂,但因神功的关系,把那毒气凝聚在身中,不令它发作。

其实那天阮伟并未把毒汁全部逼出,一部分毒汁早已随血液循环,因发作不出,却在血液中酝酿。

弯背老人叹息道:“能把桃花瘴毒,收炼成毒物伤人,这人使毒的功夫,确可称为花中毒君。”

他又疑惑自语道:“既是花毒,怎会无效!”

阮伟抢着回答道:“这个小可就不知道了,老先生请你把盘子递给我吧!”

弯背老人揭开湿巾,盘中是两个削好的雪梨,冰雪包覆,阮伟顾不得吃相,一把接下包冰雪梨,顷刻工夫便吃得一干二净,连核都不吐一点。

弯背老人收回瘦如枯柴的手臂,放下盘子,连连摇头,低语道:“这不是办法!这不是办法!”

阮伟吃下凉物,暂时抑住心热,一天的挣扎,顿感疲倦难耐,不会儿就熟睡了。

弯背老人独坐房内,蹙眉深思,半晌后,他缓缓站起,走到阮伟放行囊的桌旁。

阮伟的行囊十分简陋,一个紫色包袱,另有一个白布小包裹。

弯背老人解开紫色包袱,里面是一柄黑鲨皮宝剑及一块丝质绣花绢帕,散包着黄澄澄的金子,绢帕上绣织着数朵兰花。

弯背老人枯涩的脸容,绽出一丝微笑,仿佛忆起年轻时,互赠爱物的儿女情怀。

他无心抽出宝剑,顿时一泓秋水闪烁在暗淡的豆光下,砭肌生寒,不由赞道:“好剑!”

只见剑柄上雕着一条飞龙,弯背老人自言自语道:“呀!呀!原来是公孙求剑的弟子,怪不得内功深湛,竟能止住花毒,半月不发,难得!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