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不下的宝刀(第3/4页)

一根普通的竹筷到了吴涛手里,竟能穿透门板,钉入人骨,钉入了这两个人身上的同一部位,距离他们心脏的距离也一样,就好像用手量着钉进去的一样。

他们还没有死,并不是因为他们命大。

他们还没有死,只不过因为吴涛从来不想要这种人的命。

这一点元宝看得出来。

可是他不懂,一个人怎么能隔着一层三寸厚的门板,把一双竹筷打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的同一部位上。

难道他隔着门板也能看得见?这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难道他只凭这两个人的呼吸声就能分辨出他们身上的部位?

这也是不可能的,却不是绝不可能。

只要有一点可能的事,就有人能做得到,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这一点是平常人看不出来也想不到的,可是除了元宝外,居然还有个人也看出来了。

包围在饭铺外的人丛中,忽然有人在鼓掌。

“眼不能见,听气辨位,飞花摘叶,也有穿壁之力。”这个人说,“想不到世上真有这样的功夫,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龟孙王八蛋才相信。”

这个人说的话很绝。

上半段他说得很文雅,非常非常文雅,只有前辈儒侠一派宗主之类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下半段的话却不够文雅了,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就像是个小流氓说出来的。

说话的这个人也很绝。

他身上穿着件又宽又大、用棉布做成的袍子,十二个纽扣最多只扣上五六个,下面还露出两只只穿着双破麻鞋的脚。

可是他腰上系着的,却是条只有王公贵族花花大少和暴发户一类人才会用的腰带,那种上面镶着二三十颗珍珠宝石的黄金腰带。

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看起来却又偏偏不难看。

他年纪已不小,身材很高大,笑起来却像是个孩子。

元宝觉得这个人很有趣,而且忽然发现吴涛好像也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讨厌的人总是会让人觉得很讨厌,有趣的人总是会让人觉得很有趣。

这道理虽然就像是“鸡蛋不是鸭蛋”那么简单,有些人却偏偏还是喜欢做些让人讨厌的事。

这个人从人丛中走出来时还在笑,带着笑对吴涛说:“名满天下的武林高手我也见过不少,今日能见到阁下这样的功夫,才算真的开了眼界。”他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点遗憾。”

“哦?”

“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称呼阁下?”这个人说,“应该是吴先生?还是孙大老板?”

他又笑了笑:“也许我还是应该称你一声李将军才对。”

吴涛反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没关系。”这个人笑道,“你就算叫我孙子王八蛋都没关系。”

元宝忽然笑了,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如果你是个王八蛋,你老子是什么?是个王八?”

人丛中已有人在怒喝,这个人却把他们压制了下去,还是带着笑说:“你叫我王八蛋,我并不一定就是王八蛋,不叫王八蛋的人反而可能是个大王八,这完全是两回事。”

“有理。”元宝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个王八蛋呢?”

“我看起来像不像?”

“不像。”元宝眨着眼,“你看起来最多也只不过像个混蛋而已。”

这人大笑,笑得真的很开心,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你看起来也不太像元宝。”他说,“就算有点像,也只不过像我小时候用面粉泥巴搓成的那一种,而且发了霉。”

元宝也大笑,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一个是发了霉的泥元宝,一个是不大不小的中级混蛋,原来我们两个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好东西,我不是东西。”这个人也眨了眨眼,“我是人。”

吴涛一直盯着他,忽然问他:“你是不是姓田?”

“是。”这个人只有承认,因为他确实姓田。

“你就是田花的儿子田鸡仔?”

“我就是。”

“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出来?”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我是谁?”田鸡仔说。

“你知道的已经够了。”吴涛说,“我知道的也够了。”

“我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你就是来找我的人!”吴涛说。

他眼中精光闪动:“我也知道你的腰带里有一柄吹毛断发、可刚可柔的缅刀,怀里还藏着十三枝田花昔年成名的暗器飞花旗。”

田鸡仔叹了口气,苦笑着问:“天下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有一样。”

“哪样?”

“你是找我来的,而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腰畔有刀,怀里有暗器,一伸手就可以拔出来。”吴涛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因为我不配。”

这句话有些人死也不肯说,田鸡仔却笑嘻嘻地说了出来,还说:“连我们老爷子都说我不配做你的对手,我怎么敢出手?”

“你为什么要来?”

“我只不过想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田鸡仔说,“只可惜你真正的对手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了,否则他也一定会来的。”

“他是谁?”

“萧峻。”田鸡仔说,“心肠如铁石,出手如闪电,丐帮新设的刑堂堂主萧峻。”

吴涛冷笑:“你认为他配做我的对手?”

“他自己也说他可能也不配。”田鸡仔叹了口气,“只可惜他非要试一试不可。”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已经去找你了,已经去了半天。”

“到哪里去找?”

“他算准你一定会到赌场去找买动了丘不倒的那些人。”田鸡仔说,“现在说不定还在那家赌场里等着你。”

“你为什么不去?”

田鸡仔又叹了口气:“因为我比较笨,这种事我总是算不出来的,所以只有坐在屋里等,想不到傻人有傻福,他没找到你,反而被我等到了。”

刚才吴涛那几声大笑,一阙悲歌,听不见的人恐怕很少。

元宝忽然问他:“我们去不去?”

“到哪里去?”

“到赌场去。”元宝说,“我还没看过真正的赌场是什么样子。”

吴涛眼中又露出了精光,淡淡地说:“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元宝立刻开心起来,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仇敌、多少杀机都已潜伏在那赌场里,好像也忘记了萧峻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他只想赶快到那里去,而且还要好好地去赌他妈的两把。

田鸡仔也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