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明湖暗夜(第2/3页)

“哈哈哈的意思就是说我已经快被你气死了。”元宝说,“连我的四姐今年都已经有三十多,你居然要做我的娘,你说你是不是在气我?”

“我不是。”

“那么我就告诉你,连我的大姐都可以做你的娘了。”元宝一本正经地说,“你到我家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做我的老婆,而且非做我的老婆不可。”

汤大老板马上用两只手掩住耳朵。

“我没有听见。”她说,“你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好,那么我就再说一遍给你听。”

他居然真的又用比刚才更大一倍的声音说:“我要你……”

这句话这次他只说出了一半,因为汤大老板已经扑过去,用刚才掩住她自己耳朵的那双手掩住了他的嘴。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

她的人也软了。

因为她一扑过去,元宝就乘机抱住了她,她想推,却推不开。

“你这个小鬼,你真不是东西。”

“我本来就不是东西,我是个人。”元宝说,“是个大男人。”

“你是个狗屁大男人,我最少也比你大十几岁。”

“我的三姐夫和五姐夫都比我的姐姐大十几岁。”元宝说得振振有词,“三十多的男人可以娶十几岁的女人,三十岁几的女人为什么不能嫁给十几岁的男人?”

“你喝醉了。”

“我没有。”

“你明明喝醉了。”

“我没有,我没有……”

03

“他”是谁?是谁来了?

水平如镜的大明湖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白色的浪花。

一条轻舟就像把快刀割裂一块柔滑的丝缎般,割开了平静的大明湖,箭一般急驶而来。

一个高大的青衫人,背负着双手,站在船头,长衫迎风飘舞。

星已沉,月已落,现在正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候,谁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每个看见他的人都已感觉到他那种慑人的威严和气度。

轻舟上没有别的人,没有人张帆,没有人撑篙,没有人操桨,也没有人掌舵。

可是船已经来了,来得比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都要快得多。

高天绝压低声音问萧峻:“你知道来的是谁?”

“李笑?”

“对,就是他。”

李笑,三笑惊魂李将军李笑。

萧峻当然知道李笑就是吴涛,但是现在这个人的身上却已连一点吴涛的影子都没有了。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因为他再也用不着掩饰自己的身份。

他的肚子已经不见了,身上所有多余的脂肪和肥肉都已奇迹般消失。

他的尖额已变得宽阔而开朗,他的灰脸上已发出了白玉般的莹光。

他真的就是那个被人扒走钱包自己还不知道的平凡庸俗的生意人?

萧峻不信。

他本来一直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易容术,也不信一个人会有如此惊人的改变。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信。

这个人就是他要杀的人,但是他却在这一瞬间,忽然对这个人生出种说不出的畏惧和仰慕,就像是一个热情的少年忽然看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英雄。

萧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已经发觉了一件事。

他的心里好像永远都有两个人在交战,用两把快刀在交战,你一刀砍过来,我一刀砍过去,每一刀都砍在他心上。

所以他心里永远都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只要一有机会,你就要立刻出手,一出手就要取他的要害。”

萧峻并没有忘记高天绝再三嘱咐他的话。

但是等到机会来临时,他是不是会出手?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轻舟在湖上飘荡,人已到了高天绝的船上。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轻舟仿佛还距离这条大船很远。

现在他的人已经在船舱里,萧峻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和面目。

他的脸轮廓分明,就像是用一块美玉雕成的,额角宽阔、鼻梁挺直,嘴角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他的眼睛明亮而有威,却又偏偏充满了忧郁和哀伤。

他的身子笔挺,就像是一杆标枪。

他的英挺,他的气势,他的风度,找遍天下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人来。

像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显得如此忧郁?难道他心里也和萧峻一样矛盾痛苦?

高天绝没有看见这个人,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奇怪的是,他看见的却又仿佛比任何人都多。

更奇绝的是,别人都看不见高天绝的脸,这个人却仿佛能看得见。

他们面对着面,互相凝视,就好像彼此都能看得到对方。

高天绝的白银面具在灯下闪动着银光。

面具本来是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有了表情,一种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谁都无法明了和解释的表情,连那闪动的银光都好像变成了燃烧的火焰。

李将军脸上本来是有表情的,也是种别人无法明了的表情,可是忽然间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了,就好像忽然戴上个冷冰冰的面具。

“果然是你。”李将军终于开口,“我就知道你迟早一定会找到我的。”

“是你来找我的。”高天绝淡淡地说,“我并没有去找你。”

“既然我们已经相见,是谁来打谁都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有分别。”

“哦?”

“我既没有找你,也没有看见你。”高天绝说,“我已经说过,我这一生中永远不要再见你。”

“所以你才戴上这样的一个面具?”

“是的。”

“如果我一定要看看你呢?”

高天绝冷笑:“你一定看不到的。”

李笑冷冷地看着他,身子忽然凭空飞了出去。

李将军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萧峻,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船舱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萧峻却一直在注意着他们,注意着他们脸上表情的变化,注意听他们说的话。

他一直在等机会。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机会到来时是否会出手,却还是在等。

他没有机会。

李笑虽然一直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动作,也没有戒备,就像是个木头人。

但是这个木头人却无疑是个雕塑得绝对完美无瑕的木头人,每一刀都刻在绝对正确的部位上,每一根线条都刻得绝对正确无疵,全身上下连一点点缺点都没有。

所以这个人虽然既无动作也无戒备,但是全身上下都无懈可击。

动就是不动,不动就是动,以动制静,以不变应万变。

这已是“禅”的境界。

萧峻就算想出手,也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但他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