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刀下遗孤(第4/5页)

但邀月宫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枫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怜星宫主轻叹道:“你还笑,你笑什么?”

江枫狂笑道:“你们自以为了不起!你们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月奴在一起,你们能阻挡得了么?”

狂笑声中,身子突然在地上滚了两滚,俯身在地,狂笑渐渐微弱,终于沉寂。

怜星宫主轻呼一声,赶过去翻转他身子,只见一截刀头,已完全插入他胸膛里。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满大地。

怜星宫主跪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良久良久,她终于轻轻道:“死了……他总算如愿了,而我们呢……”

突然站起来,掠到邀月宫主面前,嘶声大呼道:“我们呢……我们呢?他们都如愿了,我们呢?”

邀月宫主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住口!”

怜星宫主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说!你这样做,究竟又得到了什么?你……你只不过使他们更相爱!使他们更恨你!”

话未说完,突然“啪”的一声,脸上已被掴了一掌。

怜星宫主倒退几步,手抚着脸,颤声道:“你……你……你……”

邀月宫主道:“你只知道他们恨我,你可知道我多么恨他?我恨得连心里都已滴出血来……”

突然卷起衣袖,大声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月光下,她晶莹的玉臂,竟满是点点血斑。

怜星宫主怔了一怔,道:“这……这是……”

邀月宫主道:“这都是我自己用针刺的,他们走了后,我……我恨……恨得只有用针刺自己,每天每夜我只有拼命折磨自己,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这些你可知道么……你可知道么……”

她冷漠的语声,竟也变得激动、颤抖起来。

怜星宫主瞧着她臂上的血斑,怔了半晌,泪流满面,纵身扑入她姊姊的怀里,颤声道:“想不到……想不到,姊姊你居然也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邀月宫主轻轻抱住了她的肩头,仰视着天畔的新月,幽幽道:“我也是人……只可惜我也是人,便只有忍受人类的痛苦,便只有也和世人一样怀恨、嫉妒……”

月光,照着她们拥抱的娇躯,如云的柔发……

此时此刻,她们已不再是叱咤江湖、威震天下的女魔头,只是一对同病相怜、真情流露的平凡女子。

怜星宫主口中不住喃喃道:“姊姊……姊姊……我现在才知道……”

邀月宫主突然重重推开了她,道:“站好!”

怜星宫主身子直被推出好几尺,才能站稳,但口中却凄然道:“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你此刻纵然推开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邀月宫主再也不瞧她一眼,冷冷道:“快动手!”

怜星宫主道:“动手……向谁动手?”

邀月宫主道:“孩子!”

怜星宫主失声道:“孩子……他们才出世,你就真要……真要……”

邀月宫主道:“我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孩子若不死,我只要想到他们是江枫和那贱婢的孩子,我就会痛苦,我一辈子都会痛苦!”

怜星宫主道:“但我……”

邀月宫主道:“你不愿出手?”

怜星宫主道:“我……我不忍,我下不了手。”

邀月宫主道:“好!我来!”

她流云般长袖一飘,地上的长刀,已到了手里,银光一闪,这柄刀闪电般向那熟睡中的孩子划去。

怜星宫主突然死命地抱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在那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孩子痛哭惊醒了。

邀月宫主怒道:“你敢拦我!”

怜星宫主道:“我……我……”

邀月宫主道:“放手!你几时见过有人拦得住我!”

怜星宫主突然笑道:“姊姊,我不是拦你,我只是突然想到比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你若杀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痛苦!”

邀月宫主目光闪动,道:“不杀又如何?”

怜星宫主道:“你若能令这两个孩子终生痛苦,才算真的出了气,那么江枫和那贱婢纵然死了,也不能死得安稳!”

邀月宫主沉默良久,终于叹道:“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能令他们终生痛苦。”

怜星宫主道:“现在,世上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江枫生的是双生子,是么?”

邀月宫主一时间竟摸不透她这句话中有何含义,只得颔首道:“不错。”

怜星宫主道:“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是么?”

邀月宫主道:“哼,废话!”

怜星宫主道:“那自称天下第一剑客的燕南天,本是江枫的平生知交,他本已约好要在这条路上接江枫,否则江枫也不会走这条路了……”

怜星宫主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若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在这里,燕南天来了,必定将留下的这孩子带走,必定会将自己一身绝技传授给这孩子,也必定会要这孩子长大了为父母复仇,是吗?我们只要在江枫身上留下个掌印,他们就必定会知道这是移花宫主下的手,那孩子长大了,复仇的对象就是移花宫,是么?”

邀月宫主目中已有光芒闪动,缓缓道:“不错。”

“那时,我们带走的孩子也已长大了,自然也学会了一身功夫,他是移花宫中唯一的男人,若有人来向我们寻仇,他自然会挺身而出,首当其冲,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本是兄弟,世上也没人知道,这样……”

“他们兄弟就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么?”

怜星宫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那时,弟弟要杀死哥哥复仇,哥哥自然也要杀死弟弟,他们本是同胞兄弟,智慧必定差不多,两人既然不相上下,必定钩心斗角,互相争杀,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将对方杀死。”

邀月宫主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微笑,道:“这倒有趣得很。”

“这简直有趣极了,比现在杀死他们好得多!”

“他们无论是谁杀死了谁,我们都要将这秘密告诉那活着的一个,那时……他面色瞧来也想必有趣得很。”

怜星宫主拍手道:“那便是最有趣的时候!”

邀月宫主忽又冷冷道:“但若有人先将这秘密向他们说出,便无趣了。”

“但世上根本无人知道此事……”

“除了你。”

“我?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我怎会说?何况,姊姊你最知道我的脾气,如此有趣的事,我会不等着瞧么?”

邀月宫主默然半晌,颔首道:“这倒不错,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想得出如此古怪的主意,你既想出了这主意,只怕是不会再将秘密说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