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神出鬼没(第2/3页)

铜先生这两掌虽未使出真力,但已将小鱼儿脸颊两边都打得肿了起来,鲜血不住自嘴角沁出。但小鱼儿仍是骂不绝口。

他虽未见过母亲,但只要一想起母亲,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痛苦,也是温馨。

他平日虽然最喜见风转舵,所以这铜先生若是辱骂了他,他自知不敌,也绝不会反抗还嘴,但辱骂了他的母亲,他却不能忍受。

铜先生耳刮子打个不停,小鱼儿还是骂个不停,他牛脾气一发,什么死活都全然不管不顾。

铜先生咬牙道:“你再敢骂,我就杀了你!”

小鱼儿满嘴流血,嘶声道:“只要你承认我母亲是最温柔、最美丽的,我就不骂你。”

铜先生道:“你……你死也不肯承认你母亲是最丑最恶的女人?”

小鱼儿立刻点头。

铜先生道:“你……你情愿为她死?”他眼睛里充满怨毒,语声却渐渐颤抖。

只见这铜先生站在那里,全身抖个不住。

小鱼儿偷偷瞧着他,却也不敢妄动,过了半晌,才终于忍不住道:“我母亲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恨,你要如此骂她?”

铜先生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

小鱼儿再不迟疑,纵身一跃,跳出窗户,转首瞧了瞧,那铜先生似乎并没有追出来,小鱼儿心里虽然有许多怀疑不解,此刻却也顾不得了,展开身法,没命飞掠,眨眼间便已掠出了客栈。

突听身后一人冷冷道:“你还不承认?”

小鱼儿身子刚掠起,又跌下,他知道只要被这人追着,便如附骨之疽,再也休想甩得脱了,突然大喝道:“你有本事,就宰了我吧!”

喝声中,他猝然转身,双拳雨点般击出,但他连对方的人影都未瞧见,背后一麻,身子又跌到地上。

花无缺本不喜欢喝酒,今夜也不知怎地,竟然自酌自饮起来,而且酒到杯干,喝得迷迷糊糊的,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

这时窗外正有人在呼唤。

“花无缺,醒来。”

声音虽轻细,但每个字却似能送入花无缺耳朵里。

花无缺定了定神,便推开了窗子,窗外夜色朦胧,一条白衣人影,鬼魅般站在五六丈外。

淡淡的星光映照下,这人的脸上似乎发着青光。仔细一瞧,才发觉他脸上竟戴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

花无缺一惊,失声道:“莫非是铜……铜先生?”

那人点了点头,道:“出来!”

铜先生已飘上了屋脊。

花无缺跟了过去,掠过屋脊,越过静寂的街道。

铜先生头也不回,忽然冷冷道:“移花宫门下,怎地也贪酒贪睡起来!”

花无缺怔了怔,垂下头不敢说话。

只见这铜先生从头到脚,从未动弹,飞掠却迅急无比,整个人都仿佛在御风而行一般。

花无缺瞧见这样的轻功,也不禁暗暗吃惊。

只听铜先生又道:“你自然已知道我是谁了。”

花无缺道:“晚辈出宫时,家师已吩咐过,只要见到先生,便如见家师,先生所有指示,晚辈无不遵命。”

铜先生道:“你出宫时,宫主还曾吩咐了你什么?”

花无缺终于沉声道:“家师要我亲手杀死一个叫江小鱼的人!”

铜先生像是笑了笑,道:“很好!”

他不再说话,也始终未曾回过头来,只见去路渐僻,渐渐到了个山坡,山坡上有株枝叶浓密的大树,铜先生身形突然飞掠而起,口中却道:“你在树下站着!”

短短六个字说完,他身子已站在树梢。满天星光,衬着他一身雪白的衣裳,看来更觉潇洒出尘,高不可攀。

突见铜先生自浓密的枝叶中提起一个人,叱道:“接稳了!”

叱声方自入耳,已有一个人自树梢急坠而下。

这大树高达十余丈,一个人重量虽不满百斤,自树梢被抛下来,那力量何止五百斤。

花无缺更猜不出他抛下的这人是谁,也没有把握能否接得住这人的身子,刹那间不及细想,也飞身迎了上去。

花无缺突然出手,捞住了这人的衣带,但闻“哧”的一声,这人衣裳已被撕破,花无缺也被这下坠之力,带了下来。

但等到落地时,下坠之力已减,花无缺口中吆喝一声,临空一个翻身,复将这人身子直抛上去。

等到这人第二次落下时,花无缺伸出双臂,便轻轻托住。满天星光,映着这人苍白的脸、紧闭着的眼睛。

这人赫然竟是小鱼儿。花无缺虽然深沉镇定,此刻也不禁惊呼出声。

铜先生犹自站在树梢,冷冷道:“他是否为江小鱼?”

花无缺道:“不错。”

铜先生道:“好,你杀了他吧!”

花无缺心头一震,垂首瞧着昏迷不醒的小鱼儿,嘴里只觉有些发苦,一时之间,竟呆住了。

铜先生缓缓道:“你若不愿杀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不妨先解开他的穴道!”

花无缺茫然伸手,拍开了小鱼儿的穴道。小鱼儿张开眼睛,瞧见了花无缺,展颜笑道:“是你救了我?”

花无缺呆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小鱼儿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们是朋友。”

花无缺也不知为了什么,心里只觉一酸,竟扭转了头去。

突听一人冷冷道:“花无缺,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鱼儿这才瞧见站在树梢的铜先生,倒抽了口凉气,转首面对着花无缺,眼睛瞪得大大的。

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小鱼儿默然半晌,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敢违抗他的话……好,你动手吧!”

花无缺也默然半晌,一字字缓缓道:“我现在不能杀你!”

小鱼儿一喜。铜先生怒道:“你忘了你师父的话么?”

花无缺长长吐了口气,道:“我已和他订了三个月之约,未到约期,绝不能杀他!”

铜先生喝道:“你的师父若是知道这事,又当如何?”

花无缺霍然抬头,大声道:“师命虽不可违,但诺言也不可毁,纵然家师此刻便在这里,也不可能令晚辈做食言背信的人!”

铜先生怒道:“花无缺你莫忘记,见我如见师,你敢不听我的话!”

花无缺叹道:“先生无论吩咐什么,弟子无不照办,只有此事,却万万不能从命。”

铜先生忽然大喝道:“你不杀他,只怕并非为了要守诺言,只怕还另有原因,是么?”

花无缺心里又是一震,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不杀小鱼儿,到底是完全为了要守诺言,还是另有原因。

方才小鱼儿无助地躺在他怀里,他心里竟忽然泛起一阵难言的滋味。他瞧着小鱼儿的脸,忽然觉得这不是他的仇人,而是已相交多年的亲密朋友。

他手臂上感觉到小鱼儿微弱的呼吸,又觉得这不是他要杀的人,而是他本应全力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