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枪 第十章 解不开的结(第4/4页)

邓定侯道:“你认为他对小马不够义气?”

王大小姐道:“哼。”

邓定侯道:“也许他只不过因为吃的苦太多,所以做事就比别人小心些。”

王大小姐冷笑道:“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管吃了多少苦,都不该像他这么样怕死。”

邓定侯看着她,微笑道:“你好像对他很不满意。”

王大小姐道:“哼哼。”

邓定侯微笑道:“难道你又认为他不喜欢你了?”

王大小姐道:“我……”

邓定侯打断了她的话,道:“有些人心里虽然喜欢一个人,嘴里却绝不会说出来的,有时他心里愈热情,表面上反而愈冷淡。”

王大小姐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因为他们的身世孤苦,生活又不安全,而且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在别人的刀剑下,所以他们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时,反而要尽量疏远。”

王大小姐道:“因为他不愿连累了他喜欢的这个女孩子?”

邓定侯道:“不错。”

王大小姐道:“你认为丁喜是这种人?”

邓定侯道:“他是的。”他叹息着,又道,“他表面看来虽然很洒脱,很开朗,其实心里却一定有很多解不开的结。”

王大小姐凝视着他,柔声道:“你好像总是在替别人着想,总是很能了解别人。”

邓定侯笑了笑,道:“这也许只因为我已经老了,老头子总是比较容易谅解年轻人的。”

王大小姐嫣然一笑,道:“像你这样的老头子,世界上只怕还没有几个。”

这时一阵仲夏之夜的柔风,正吹过青青的草地。

星光满天,火光闪动,照红了她的脸,风中充满了绿草的芬芳,绿草柔软如毡。

她笑得又那么温柔。

邓定侯忽然发觉自己的心在跳,跳得很快。

他并不是那种一见了美丽的女人就会心跳的男人,可是这个女孩子……

他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再发展下去,勉强笑了笑,道:“看样子我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不如也将就在这里睡一夜,有什么话,等到明天再说。”

王大小姐点点头,道:“现在并不太热,我们就睡在火旁边好不好?”

邓定侯好像吓了一跳:“我们?”

王大小姐道:“你流了很多血,一定会觉得冷的,当然应该睡在火光旁边。”

邓定侯道:“可是你……”

王大小姐道:“我当然也睡在这里,我怕蛇。”

邓定侯道:“你……你可以睡到车上去。”

王大小姐道:“蛇难道不会爬到车上去?”

她嫣然一笑,又道:“假如你怕我,我可以睡得离你远一点,我的睡相很好,绝不会滚到你身边去的。”

她的睡相并不好,年轻的女孩子,睡相都不会太好,何况,一个像她这么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睡在这种草地上,当然睡不安稳。

睡梦中,她忽然翻了身,一只手竟压到邓定侯胸口上了。

她的手柔软而纤美。

邓定侯连动也不敢动。

他也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君子,对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他一向很有兴趣。

可是这个女孩子……

他叹了口气,禁止自己想下去。

他开始想丁喜——

这个年轻人的确有很多长处,他喜欢他,就好像喜欢自己的亲兄弟一样。

他又想到了他的妻子——

这几年来,他的确太冷落她了,她却一直都是个好妻子。

他需要时,她就算已沉睡,还是从来也没有拒绝过他。

想起了他们初婚时,那些恩爱缠绵的晚上,想起了她的温柔与体贴,想起了她柔软的腰肢,想起了丰满修长的双腿……

他又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又是一阵柔风吹过,他轻抚着臂上的伤口,忽然觉得很疲倦,非常疲倦……

他睡着了。

03

丁喜却还没能睡得着,他们刚才说的话,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他心里喜欢你,嘴上也绝不会说出来的……”

“他心里一定有很多解不开的结……”

邓定侯的确很了解他,却还了解得不够深。

他疏远她、冷淡她,并不是因为他怕连累了她,而是因为他不敢。

他不敢,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一种别人永远无法解释的自卑,已在他心里打起了结,生下了根。

根已很深了。

饥饿、恐惧、寒冷,像野狗般蜷伏在街头,为了一块冷饼被人像野狗般毒打。

只要一想起这些往事,他身上的衣服就会被冷汗湿透,就会不停地打冷战。

他的童年,实在比噩梦还可怕。

现在这些悲惨的往事虽然早已过去,他身上的创伤也早已平复。

可是他心里的创伤,却是永远也没法子消除的。

“你好像总是在替别人着想,好像总是这么样了解别人……”

他又想到,邓定侯的确是个好朋友、好汉子,他已经欠他太多,几乎也很难还清。

丁喜知道他也很喜欢她。

虽然他已有了家,有了妻子,可是这些事对丁喜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绝不能对不起朋友的。

“一个从来没有家的人,对朋友总是特别够义气的。”

“你认为他对小马不够义气?”

丁喜在心里叹了口气,小马不但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兄弟,他的手足。

小马这一去,的确是送羊入虎口的。

难道他真的就这样看着?

他闭上眼睛,决心要小睡片刻,明天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繁星满天,夜风温柔。

明天一定是好天气。

04

旭日东升。

第一线阳光冲破晨雾,照射在大地上时,邓定侯就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阳光正照在王大小姐乌黑柔软的头发上。

她的睫毛也很长,她的双颊嫣红,柔发上带着醉人的幽香。

她就睡在他身旁,睡得就像是个孩子。

邓定侯大醉后醒来时,常常会在自己身边发现一个陌生而年轻的女人,他通常都要想很久,才能想起这个女人是怎么到他床上来的。

可是这一次……

他没有想下去,悄悄地站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郊外的新鲜空气。

然后他就忽然怔住。

睡在车顶上的丁喜已不见了,系在树上的那匹马也不见了。

清晨郊外的空气很新鲜。

邓定侯见到马车还停在原来之处,不过那匹马和丁喜去了哪里?

马匹不会自己走脱的,一定有人把马匹解开。

这是丁喜所做的吗?

他再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但似乎还没有把醉后的酒意消除,脑子有点模糊。

他在想着,丁喜走了,为什么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