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世族叹陵夷隐迹江村权避祸(第2/3页)

因他原本怕母亲知道了自己履危蹈险,不再叫自己作这种水面上生涯,始终瞒着母亲,这时被这位老侠追云手蓝壁把江面上的事说出来,自己脸上好生不得劲。

好在母亲正在和这位蓝大侠说着话,并没责备自己。

这时追云手蓝璧忙的答道:“老太太不要客气,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我倒很明白令郎对于江边的事不肯相告的意思。正是因为江面风涛险恶,平日本已担心,再若知道这种事,更是不放心了。”

江母这才重又落坐,向追云手蓝壁道:“小儿江杰倒还不甚愚笨,只为家境寒贫,先夫去世过早,又没遗留下多少财产,所以母子只过着穷愁的日月。不怕老侠客笑话,哪还有遗资教他习文习武,故此把他一向耽误下来。我空担了个守节教子、抚着遗孤的美名,但是我十分愧对先夫。蠢子仅靠着在江边一住十二年的工夫,练了些水性。现在我这行将就木之人,针线活也做不了啦!倒只靠这孩子捉鱼度日,唉!提起来我是真有些伤心。这孩子的将来算被我毁了,我死到九泉,怎么去见他江氏的先人?”

追云手蓝璧听到这,眉头一皱,立刻向江母问道:“我有句不当问的话,贤母子不要见责。我看贤母子绝不是这种人家的人,尊夫在日,作何生理?去世几年了?”

江母被这一问顿时脸色一变,差点没落下泪来,声音发颤着说道:“我们虽不是富贵中人,但是妾身在先前还不致过这种日月,莫说没给人做过女红,连厨房里全用不着我亲自去动手哩!命运不济,还说甚么!蓝大侠,不要问了,提起来徒惹伤心呢。”

追云手蓝壁目光向江杰一瞬,随即说道:“老太太不愿说,我倒猜测。我想尊夫在日,定是宦海中人,一定是遭逢意外的祸事,家道才中落下来,贤母子才度了这凄凉岁月。老太太,我猜的可是么?”

江母倒还强自忍着悲痛,那江杰心里一难过,竟自落下泪来,遂凄然欲言。

江母却向他摇了摇头,追云手蓝璧忙向江老太太道:“老人家不必相瞒,我在下寄身武林,并没有未卜先知的妙术,不过能在别人不留心的地方,稍稍留心而已。老太太要认为我说的不对,那么壁角那里的纸牌位,全是现在的封疆大吏、统兵大员。江老太爷若不是宦途中人,怎么供奉当朝的官吏?”

江老太太一听追云手说到江杰弄的那仇家牌位,此时可是并没露出来,布帘挡的好好的,他竟知道里面的人名姓氏,定是早已看了去。

好在上面没有侮谤的言辞,尚易掩饰,自己面色一变,赶紧把气往下一沉,依然回复了和缓颜色道:“老侠客既已看见,我倒不便再隐瞒,先夫当初倒是作过些年武官。我们母子落到这般地步,不愿再提当初的事,徒给先夫丢人现眼,至于那两个纸牌位是先夫曾受过这两位大人的大恩,今生恐难报答,是我令小儿写了这么两个长生禄位,每天虔诚的叩拜一番。只求这两位恩公,上天护佑福禄双全,小儿将来只要有了寸进,定要先报这两位恩公的大恩。”

追云手蓝璧冷然说道:“我不敢怨老太太不以实言相告,这只怪我太过冒昧。不过我淮阳派中人行道江湖,以济困扶危、锄强抑恶为本,并且所作的事是求吾心之所安,最忌令受其知恩感德。我此来颇嫌猛浪,至于我所要办的事,只可后会有期。江老太太,我蓝璧两句要紧的话奉告,事关贤母子的生死,万勿视若等闲。这里两个长生禄位,上面所写的人,现在倒是全健在;不仅健在,并且全是声势很大的统兵大员。老太太你方才所说的话不管真假,我不过如同秋风过耳,听过去也就忘了。只是人世上的事,是难预料的。现在发捻势甚猖狂,朝廷是竭尽全力来剿除他,你们这两位恩公难保就会来到这里,即或他本人绝不会到这里,可是他的手下亲信将弁,万一到这,看到这两个长生禄位,老太太也按着和我在下说的那么对他说,我敢断定不仅不信,贤母子立刻就是杀身大祸。老太太你含辛茹苦,既为的是保全你江氏门一条后代,接续江氏后代香烟,若是这么把宗祧斩断,老太太你岂不枉历艰辛,空尝劳瘁,岂不冤上加冤!你还不叫令郎快快撤去!我的言尽于此,听不听任凭贤母子自己付度吧!咱们后会有期。”

追云手蓝璧说完这番话,站起来就往外走。

江者太太眼泪汪汪,江杰却霍地跳了起来,抢到门口把门挡住,语声凄惨的向这位老侠客道:“老师傅你不要怪罪我们母子不肯将实言相告,只为我们孤儿寡母,一点倚靠没有。我又没有一点本事,仇家在江南颇有势力,哪还敢妄谈仇家的事!我这种无知的举动,谅老侠客已经看见,已经听见,我只想着住在这种偏僻地方,不至被人发觉。只是没想到万一有人来到这里,只要一发觉就是大祸。老侠客这种热肠侠骨,我母亲是年老的人,说话有不对的地方,还是请老侠客担待。”

这时江老太太也是脸上讪讪的,见儿子这么竭力向这位老侠客道歉挽留,立刻也想到自己小心的过分。

自已是个妇人,不知道这位燕赵双侠的来历。

反而看儿子的意思,素日他对人家定有个耳闻,自己这种虚言搪塞,人家哪会不多疑?

倘若此人果是怀着恶意而来,自己就是不说实言,又有何用?

遂也乘机向追云手蓝壁万福陪礼道:“老侠客不要与我这没有经验阅历的贫婆一般见识,我母子实在是遭逢太惨,提起来实在痛心!此时只有倚着我儿子苟活人世,惟恐人知道旧事,使我母子不能安居度日。所以任是多近的人,也不肯把我母子的身世告诉他。不过象老侠客面前,不应该也这么隐秘。小儿江杰还求老侠客破格成全,不仅我感恩不尽,就是先夫在九泉也瞑目了!”

江老太大说到这,深深万福了万福,可是老泪也随着夺眶而出,江杰竟跪了下去。

追云手蓝璧点点头遒:“贤母子不要多礼,我不是质气走,我实觉着我们相见的时候太迫促,我提起人家的隐事来,我自觉近于不近人情了。既然贤母子肯相信蓝某,我们坐下细谈吧!”

江杰真是深信追云手蓝璧的话,随即将那两个仇家的纸牌位烧掉,自己侍立一旁。

江老太太又说道:“老侠客不嫌琐渎,我把先夫遭事的情形详细奉告吧!”

追云手蓝璧微笑摆手道:“老太太也不用说你的家世,容我先把我的忠实来意说明,再讲不迟。我的出身来历业已奉告,我们武林中拜师傅收徒实不一样。平常倚靠铺场子教徒弟为业的,你只要五官四肢健全,你拿着学金去拜他,那是极容易的事。那种武师是倚那谋生,至于你练的成练不成,他就不管了。象那么练武的,能够教出成名的徒弟来,实不容易。练武既须有名师指教,又须有刻苦功夫,还得要有天资的徒弟,这几样缺一不可,所以说求名师难,收得天分聪明,骨格坚强的徒弟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