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眼慈悲(第2/5页)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山道上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当先一人狂笑起来,“姓许的命还挺长,看来还是等我亲自送你上路,哈哈哈。”

许漠洋睁开眼睛,发话那人面容凶恶瘦硬如铁,声音铿锵如金石乱击,正是一剑划中自己面门的“炙雷剑”齐追城,旧伤新仇重又涌上,心中充满了战志,明知此时的状态不宜再动手,仍忍不住要跃起身来出手杀敌。

老道仍未睁眼,却仿佛预知了许漠洋的心情,拂尘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齐追城的身后传来,“齐兄你也太厚道了,对一个死人也说这么多话,先杀了再说。”

“穿金掌”季全山双目深陷,鼻钩如鹰,乃是突厥近数十年来的第一高手,为人嗜杀,每每将活人用掌生生击毙练功,塞外人谈起飞鹰堡的堡主“穿金掌”季全山,无不噤若寒蝉。

一群士兵手执长矛盾牌,依次上得山来,团团围在许漠洋与那老道四周。只看这群士兵所站的方位各守要点,就知道平日均是训练有素,这正是明将军帐下亲兵博虎团。

一个手提禅杖的胖大和尚笑嘻嘻地站立在一边,“阿弥托佛,贫僧千难,刚才未能与许施主过招,如今特来给冬归城第一剑客超渡。”

这个千难乃是少林叛徒,虽是一脸嘻笑,却是无恶不作,更令人不耻的是喜欢奸淫幼女,是为佛门人之大忌。偏偏此人又武功极高,数次令围剿他的武林中人无功而返,最后少林派出法监院院主风随大师追杀千难,千难闻得风声,知己难敌,于是便投入当朝权臣明将军府下,却仍不知收敛,反而有了靠山更是肆无忌惮。

许漠洋缓缓抬起头来,却没有向这三人多看一眼,他的眼睛只盯住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文弱,就似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总是垂着头看自己的手,一付似是很害羞的样子。

书生的那双手晶莹如白雪,就若大家闺秀的纤纤玉手般柔软而修长。可是许漠阳却清楚地知道,这双漂亮得带着邪气的手是武林中最可怕的一双手,这双手上发得不仅仅是疾若闪电的暗器,还有杀人不见血伤人于无形的毒。

这个人,就是被江湖上称为“将军的毒”,位列明将军手下三大名士的——毒来无恙。

毒来无恙却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那个道人,若有所思后轻轻地问道:“不知这位大师怎么称呼?”他的语音细声细气彬彬有礼,如果只听他的声音,绝不会令人想到此人就是名动江湖、闻之色变的毒来无恙。

那个老道仍是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睁开,就那样宛若平常地打坐,好象周围的一切全然与他无关。然而毒来无恙却忽然感觉到,原来齐追城、季全山和千难头陀一上山就准备博杀许漠洋的杀气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老道稳如磐石的气度所震慑住,瓦解殆尽!

此人是谁?竟然能在无形中将三大高手气势消尽,而且不露一丝痕迹!

毒来无恙心下暗惊,却仍毫不动容,依然心平气和地发话,“请问大师,这个许漠洋带领冬归城人伤了我们许多兄弟,我可以带他走吗?”

许漠洋怒哼一声,“冬归勇士只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庭妻子,哪似明将军这般暴虐成性,屠城残杀无辜。何况你们伤我许多族人,这笔帐又怎么算?”

“住嘴,明将军替天行道,尔等蛮夷之徒不知天命,负隅顽抗,罪无可赦,该死的都是咎由自取……”

许漠洋断然喝道,“冬归城与世无争,却平白惹来这场大祸,亏你还有脸说是替天行道,真是不知羞耻。”

毒来无恙哈哈大笑,“许城守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明将军一向爱材,你若肯磕足十个响头,投靠将军效力,我或能为你说两句好话。”

“呸!”许漠洋脸色铁青,持剑在手,“许漠洋就算技不如人,却也知道什么叫视死如归。有本事抓我就来动手吧,只不过最多也只能带走我的宁死不屈的尸身。”

那个老道仍是不开口亦不睁眼,脸上却似传来一丝若有若无悲天悯人的肃穆,令人见之心中起敬。

毒来无恙不为所动,朝着老道轻轻一笑,“许漠洋乃明将军亲自点名要抓的人,大师若是要执意维护此人,在下毒来无恙身挟军令,又为明将军府中客卿首座,说不得也只好得罪大师了。”

那老道置若罔闻,连眼皮也未曾动一下。

见那老道听到了自己的名头仍是不动声色,毒来无恙心中大怒,若不是见其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早已是暗器与毒手齐发,“大师不理不睬,可是有把握敌得住将军的四大高手吗?”

毒来无恙说到此处忽然心中微微一惊,像这般自问自答已然在气势上弱了几分,这是他出道以来,对敌时从未有过的现象。

要知毒来无恙一身奇毒,其鬼神莫测的暗器功夫亦已直追“暗器王”林青,再加上其防不胜防的一身毒功,对手往往连他什么形貌也未看清楚就中了暗器与绝毒,何曾有人能如这老道般从容面对他这样的敌手。可偏偏那老道看似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却是无半分破绽,枉自毒来无恙手中扣了满把的暗器,却仍是不敢轻易出手。

毒来无恙心神电转,想遍武林中此种形貌的出家人,却仍是对这老道的来路猜不出半分头绪,心烦意躁下正要出手一试,却又醒觉如此心浮气乱已是犯了武学大忌;再悟到此时自己未出手已然心中惊疑不定阵脚稍乱,对方若在此时发动攻击自己怕是躲不开,一念至此不由倒退开一步……

齐追城、季全山和千难头陀武功见识均不及毒来无恙,一上山顶来站定四周围住许漠洋和那老道,伺机出手,不料心中却莫名地平和无争,一点也提不出动手的欲望。此时见毒来无恙莫名其妙退了一步,心中亦都是一惊,也不由跟着退开一步。

周围的士兵忽然骚动起来,让出一条通道,许漠洋的目光本来一直盯在毒来无恙的脸上,见其先是惊容乍现然后退后一步,忽又泛起喜色眼望着山道来处,也不禁抬眼往山道上看去。

此伏藏山的构造甚为奇特,从山顶上无法看到山路来处,从山路上也不能看到山顶的形势,只有从山道上踏完最后一级台阶后才能猛然看到山顶的开阔,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许漠洋先看到的是一头散披着的乌黑头发,发质奇特,在夕阳下熠熠生光,仿佛那不是头发而是一卷绣着金边的绸缎;随即再看到一幅十分宽阔的额头,大开大阖气势十足,肤色更是黄中透红,红中有白,白中又似有一种晶莹的光彩;最后看到的是一对光华隐现神采大异常人的双眸,心中蓦然一震,忽然就知道了来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