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风从虎·云从龙 第六章 异刀客(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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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横满脸是恩师的鲜血,发髻也早散掉,双手倒提着「雌雄龙虎剑」,狼狈地奔窜上山。

到了一片崖岩上,那儿被树木三面围绕,惟独朝东一面甚是开阔,可以清楚俯视下方的青城派「玄门舍」,还有舍堂旁边的教习场。

燕横停下来看看。只见教习场中央的血斗仍在持续。但穿着青袍的人,站立着的已是越来越少,正被穿黑袍的人重重包围。

——已经快完结了。

燕横强忍着抽泣,再次看看手上那双青城派圣剑。

——师父给我最后的命令,我不可以失败。

他再次迈步,要往树林深幽处钻。这些年来他跟师兄弟们经常翻山奔跑练气,山上的路径非常熟悉。只要走过几个山径分岔,他相信武当派那些家伙很难找得到他。

就在此时,后方一阵枝叶弯折的声音。一条矮壮身影从林间小路冲出,踏着极强劲的步伐,如野猪般撞向燕横!

燕横及时往旁闪身,滚地两圈,才躲过了这撞击。

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把师兄宋德海武功废掉的锡昭屏。

锡昭屏依旧光着形状奇特的上半身,那双臂满是鳞片似的厚茧,一边眼睛仍然赤红未消,活像从深山里钻出来的一头精怪。

「小子,刚才你不是想出场跟我打的吗?」锡昭屏讪笑。「现在就给你如愿!」他说着就摆起「两仪劫拳」的架式,作势欲出鞭拳。

燕横马上举剑戒备。他不擅用双剑,这般一长一短的双剑更加不懂使运,只好单用一柄「龙棘」指向锡昭屏,把「虎辟」插在后腰带里。

锡昭屏这一下作势攻击,不过玩弄燕横。看见这小子紧张地拿起剑,不免又得意大笑。

「哈哈……臭小子,真好玩!」他眼神凶狠地说:「我就慢慢跟你玩。保证比你那废物师兄玩得久!」

「你……你们……」燕横怒然皱着一双浓眉。「欺人太甚!」

「欺人?」锡昭屏怪叫。「你是说『欺负』你们?你们不是练武的?有脸皮说自己给人欺负吗?我跟你那个废物师兄,还有我家副掌门跟你们师父,不都是单打独斗?我现在不也是找你单挑?还让你用兵刃呢。请问有哪儿欺人了?我们没有给你们青城派认输的机会吗?既然不认输,那就得打!打到其中一方爬不起来为止!武人本来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燕横被锡昭屏这么一番抢白,竟是无从反驳。他说的不错:武人天天流血流汗练武,不就是为了成为强者吗?不就是服从强胜弱败的法则吗?燕横想起自己昨天在山下刺伤鬼刀陈,还不是一样的事情?……

「我们武当派杀伤你的师门长辈,你可以恨我们,可以报仇!」锡昭屏不屑地说:「可是别说什么『欺人』这废话!这等没出息的话,污了你那位厉害的师父!」

燕横伸剑指向岩崖下方的教习场:「你们胜了,还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今天结下了这血仇,你们活着的弟子,总有一天还是要来找我们报复。」锡昭屏傲然说:「武当派向世人宣示天下无敌,这个霸业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干。我们没工夫再理会你们这些苍蝇,只好说句对不起了。你们不会白死的。青城派覆灭,是我们武当派无敌传奇里的一页。」

「你疯了!」

燕横的怒鸣在山间回荡。他举起「龙棘」指向天空。

「我燕横当天立誓,只要我一天在世上还有一口气,也要找你们武当派报这个血仇!」

「有出息。」

说这话的并非锡昭屏。

声音来自他们头上。

锡昭屏往上瞧。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有一个人影坐在粗壮的横枝上方。那人身后正好就是当空的太阳,背着强烈日光,锡昭屏看不清其容貌。

就在锡昭屏这一分神间,燕横聚全身之劲力,挟带着那股强烈的悲愤,擎「龙棘」往锡昭屏刺出「星追月」!

这一剑之劲之速,远远超乎燕横平生任何一次击剑,完全是在极端的情绪状态中,才偶然催激发动出来。

锡昭屏虽说是被上面的神秘人分心,而遭燕横乘势偷袭,但燕横跟他武功距离甚远,按理应该能够轻松应付。可是这「星追月」刺剑之神速,竟远超锡昭屏估计,他来不及闪躲截击,只能运右臂成盾抵挡。

完全是运气使然,燕横这一击其实并无精细瞄准,剑尖所刺处,却刚好是锡昭屏那屈折的肘弯之间。锡昭屏仓猝成招,这个「臂盾」还没有完全夹紧,「龙棘」的狭长剑锋插入锡昭屏臂弯的缝隙间,剑尖刺进了他的下巴半寸!

——在许多突发与偶然配合之下,燕横竟然一招就伤了这个武功比自己高出多级的敌人。这样的一剑,假如要他再刺一次,实在不可能。

锡昭屏跻身武当派最精锐的「兵鸦道」弟子,更被挑选入这支四川远征军的行列,艺业自不平凡。在这剑尖入颈的极危险关头,他并无慌乱,右臂弯用尽了力量收紧,把「龙棘」的剑身夹住,令剑尖无法再进半分。

「龙棘」假如再深入锡昭屏下巴少许,伤及气管或动脉,恐怕真的要命丧当场。

——几乎就死在这小子手上!

锡昭屏左拳怒然鞭出,猛地击中燕横身躯右侧,两根肋骨应声而裂!

燕横「龙棘」脱手,身体往旁飞入草木之间,倒下不起。

燕横呻吟捂着右肋中拳处。幸好锡昭屏右手还要全力夹紧「龙棘」,这左拳完全是闭着气打出,力道只有平日四成,否则肋骨必然断开刺入内脏,已然要了燕横的小命。

锡昭屏看见倒地的燕横已无法站起,这才敢再轻轻吸了口气。他右臂仍然挟着「龙棘」,不敢大力乱动,只是头颈很慢地后移,逐分逐分地把下巴拔离剑尖。直至完全脱离了,他才松开右臂,让「龙棘」啷当堕地。

锡昭屏捂着血流如注的下巴,稍用力呼吸了几次,确定没有伤到气管,这才愤怒地往上仰视那树上的不速之客。

「是什么人?」

燕横虽然受伤,也忍着剧痛朝上看。他也想知道,武当派上来挑战的同时,何以又有其他人躲在青城山。

——难道……还有什么阴谋?……

那树木横枝离地有十多尺,但那人直接就跳了下来,猛然着落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尘与草叶。

是个看来二十四、五年纪的男人,身材比起锡昭屏高不了许多,但却同样壮硕,尤其上半身甚发达,全身看来有如个倒三角。肩背异常宽横,特别两块肩头肌肉,露出无袖的兽皮背心外,壮健得有如打磨过的坚岩。两边肩臂皆有刺青,右肩上纹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图案,有如一圈包围着火焰的圆轮,中间成螺旋符号;左边则是红色的一朵鲜艳怒放的瑰丽奇花,那花下满带棘刺的枝条,围绕着整条上臂。